仿佛不用少年說,掌櫃的便已知道這珠子價值幾何。
看著少年仍攤著手,掌櫃有些手足無措的澀聲強笑道:“公子,這珠子就是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碰啊,等您再見到那位公子,您還是親手給他吧!”
少年沒有說話,他思索了片刻,然後收著銀票轉身離開了。
長街微雨,許是雨絲沁涼,背後的人醒了,她慢慢睜開眼睛,掙紮著抬起腦袋,看著這個陌生且繁華的地方,有些好奇,有些不解,有些恐懼,十指下意識的緊緊抓著少年肩頭的衣裳,緊繃著身子。
“別動,沒事了!”
一道聲音響起,慢,且微弱,沙啞,且幹澀,似極了將行朽木的老人,又像是沙漠裏頭飽經烈日狂風的枯枝老木……
這聲音一起,便如同有股無形的魔力,令她緊繃的身子一下子又軟了下來,一言不發,隻是出神的望著少年肩頭的縷縷白發,又安靜的伏下了腦袋,一雙眸子透著股說不出的淒迷,如那滿城飄散的煙雨。
京城既然是龍蛇混雜,自然三教九流無數,如他們這般乞丐似的人並不少見,有富,自然也有窮,甜水巷,苦水鋪,可是區分了個明白。
牽著馬,穿過喧囂熱鬧,也忍過了別人的厭棄與冷眼,少年背著身後醒來的人,走到了西街。
“回春堂!”
說來也奇,一個夥計正立在外麵四下張望著,遠遠瞧見他們過來,立馬眉開眼笑,宛若就是在等他們。
等他走近。
“這位公子可是來診病的,且隨我來!”
藥房夥計作勢欲要接過醒來的人,但奈何那雙手卻緊緊的拽著少年肩頭的衣裳,鬆不開,他眼尖的緊,瞧見這一幕頓時嘿嘿一笑:“嘿嘿,公子,我先替你把馬拴好!”
不光是人離不開少年就連馬見有別人牽它嘴裏也嘶鳴不止,搖頭晃腦,如同成了精,令夥計嘖嘖稱奇。
“無妨,便讓他牽著馬進來吧!”
這個時候,一個聲音自藥房裏傳了出來。
“好嘞,公子這邊請!”
原來這藥房有個後院,後院裏一顆梧桐樹下,正坐著個灰衣布袍的中年大夫,桌上放著兩杯熱茶,大夫示意少年坐下。
“二位稱呼我樹大夫便可,不知誰先診啊?”
少年沒說話,隻是把背後的人抱到木椅上,樹大夫見狀開始搭手診脈。
沒一會,樹大夫道:
“姑娘先前受過掌傷,但好在有人以內勁為你推筋活血化去了大半的陰毒掌力,這傷勢隻需慢慢調理即可,再有便是一點點風寒,加上身子骨虛弱,喝幾副藥就好了,無大礙的。”
“該換這位公子了!”
少年沒有多說,解下了那印滿黑褐色斑駁痕跡的灰襖。
入眼是一條條縱橫交錯的傷口,淺淺血痕猶在,可是,裏頭的血卻仿佛已經流幹,觸目驚心。
太多了,沒有五十道也有四十道,有未愈的舊傷,也有剛添不久的新傷,放眼瞧去,竟渾然找不出一掌完好之地。
但這些隻是外傷。
就見少年心口處,發烏的筋脈血管像是一條條死去的蚯蚓半露於體表,如同老樹的根莖般可怖。
這是內傷,觸目驚心的內傷。
雨還在飄著,雨絲如線,籠罩著京華。
燕狂行緩緩抬起眼,看著漫在天空的煙雲,風雨。
他終究沒有倒下去。
一旁的樹大夫一邊小心翼翼的給他清洗著傷口,一邊上著傷藥。
等他再垂下眼睛,就見醒來的白飛飛沒有哭聲,眼中卻淚流不止,哭花了臉。
他蒼白的麵容顫了顫,笑道:
“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