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光與影 3(1 / 3)

坐在首座上,那個竹杖芒鞋,被族人親切的喚作‘阿爺’的老者,他除了是樓薄族的族王外,同樣是莋都四部資格最老的統治者,他在族內以鐵血的統治手腕和極其護短的民族主義而著稱,也因此受到許多仇視漢人的莋都部落擁護,在白狼部以難以匹敵的驚人速度崛起之時,他硬生生靠著合縱連橫遏製了對方的發展,隱隱形成分庭抗禮之勢。

可以說,如今莋都四大部落中,白狼、槃木與唐取、樓薄,互相結盟互相抗衡的對峙局麵,有一半是這位年老力衰的樓薄王所鼎力促成的。

此時見到白狼王一聲不吭的就揮手斬殺大片的同胞,這個先前看上去笑眯眯的‘阿爺’一臉的不可置信的看完麵前慘烈的場景,然後頭像扭曲的樹幹般一下一下扳過來,麵目通紅的瞪著那名中年女子,如柴的手臂指了過來,肩膀以上的肉體都在抖動:“你!”

他敲了敲竹竿:“唐家女娃,你好狠的心哇!為了區區一個外族人的話,竟然屠戮本族同胞?你就算是白狼部之王,也不應該這般漠視族規,以至濫殺無辜,敗綱壞紀,長此以往,你如何統領白狼部?老夫如何將全族得重擔,交在你的手裏?”

竹樓上血跡在滴,血水在滾,刀回到女子手裏時,已經看不清上麵金屬的痕跡,刀身如鍍了一層紅色的油墨,上麵不知沾了多少莋都人的血。

她隻將其遞給身旁的一個侍女,然後就滿臉冷笑的看過來:“樓薄阿爺爺,你雖是族內名望最高的長老,但畢竟職責不同,本王既踐王位,十年來兢兢業業,硬生生將白狼部從一個中等部落複興為四大部之首,這其中篳路藍縷,艱辛績業,輝煌熠熠,又豈是你這幾句話就可以置喙和質疑得了的?你若想幹涉我白狼部內部事務,何必廢話,盡管來,就看你能不能承受的下後果。”

“至於你說將全族的重擔交到我手裏,嗬,這種事何用你來,我自會自己去拿。”

“再者說。。。”女人眼中揚起輕蔑,“這莋都族,何時在你手裏過了?”

一番狠厲的話回過去,像是一道道巴掌拍在老人的臉上,這時兩人對峙的場景外那些哀嚎的聲音和軀體才姍姍來遲的傳過來,映入眼簾,那些平日裏在寨子裏作威作福人前人後囂張的不行的酋長渠帥們俱都縮著個身子,或趴或垂或蹲在地上和石桌旁,像是被錘了的烏龜和踩了尾巴的兔子,慫的還不如竹樓外看門的哈巴狗。即便是從屬於白狼部的部落首領,此刻也隻敢斜眼偷偷打量這個猶如魔鬼一般的女人。

有人試圖去清掃一下地上的血漬,那邊白狼王尖銳的高聲突然傳來:

“地上的血!不許擦!衣服上的,頭發的上的血,不許擦!那些狗一樣東西,不許救!讓他們掙紮!讓他們痛苦的去死!”她將頭轉過來,銳利的掃視著所有人,“讓他們好好記住今天!記住今天這個場景!記住他媽的什麼是白狼部!”

“把人帶上來!”

人群像靜止了一般,所有人都呆呆的望著她,有人連身子都不敢抖,有人連眼睛都不敢眨,血腥裏沁著竹木的清新,某一刻突然多了一股若有若無的騷味,混在空氣中的味道裏,竟意外的古怪和好聞。

速脫部的幾個首領被帶過來的時候,老遠就聽見他們在外麵囂張的聲音,一口一個‘老子是某某某’‘老子認識誰誰誰’‘你再不放開老子就咋咋咋的’,似乎還要給他開個包間洗的香噴噴的好生服侍一番才肯罷休,某一刻還有人喊出剛才那個吃人巨漢的名字,說自己是唐取王的親信,搞得站在竹樓裏的吃人巨漢熊臉一紅,坐立不安的在那四下張望。

然而到底也沒人會去關注一個吃人漢子的羞澀日常了。

人被像死狗一般拖進來的時候,那個為首的,頭上裹著根紅領巾、戳著根羽毛的,惡行惡狀的漢子看到血淋淋的樓內場景時,囂張的麵色才登時變得懵逼起來,等他看到石座上那個白狼一樣的女子時,目光中先是湧出恐懼,爾後這抹一閃而逝的恐懼又變成怨毒,繼而是憤怒的破口大罵:

“白狼王!草泥馬!”

罵完就被人一腳踢在膝蓋上,然後‘啊’的一聲很沒骨氣的跪了下來。

“白狼王!草泥馬!”

“速脫部族長速脫巴剌,你可知罪?”

“我知你耶耶!”

“按《九章律》,殺人者死,群盜賊者相抵罪。。。”

“按你爸爸律!”

“遮塞官道、屠戮漢官,謀反之罪;評論先君得失,以古非今罪;汙蔑誹謗上官,詛咒誹謗罪,決刑,應夷三族。。。”

“夷你兒子族!”

人群靜止的竹樓裏,隻有這兩個人的聲音在有一調沒一調的響起,前言不搭後語的,往往是女人說一句,男人跟在後麵罵一句,女人的聲音冷冷的,平平緩緩,男人的聲音則充滿了暴戾和凶狠,這種不在一個頻道的對話處處透著詭異與不著調。

卻沒一個人敢插話。

這般話說到最後,女人停頓下來,然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一揮手:“拖下去,斬了!”

‘嘩啦,嘩啦。’

感受到背後衣領的拖拽,男人徹底懵了,他左右張望了一下,發現竟無一人敢和他對視,他終於反應過來,開始掙紮,開始發狂,開始發狂的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