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豪會所顧北宸的那間專屬包廂內。
顧北宸雙腿交疊斜坐在黑色的真皮沙發上,仍舊是令人過目不忘的深邃五官,那每一寸線條分明的輪廓無一不像是精心雕刻後的英挺,打理得一絲不苟的墨發更是彰顯著他的尊貴儒雅。
隻見他一手修長的手指捏著一杯盛有拉菲的高腳杯,另一手搭在沙發沿上,蜷指輕輕地在光滑的皮麵上有規律的敲擊著,深邃暗黑的眸子緊鎖著包廂門口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秦楓立於一側,看著自家總裁自褚先生和沈小姐離開後便一直保持著如此狀態,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還是感覺到兜裏的手機似有輕微震動,掏出一看是助理小章發過來的行程安排,他這才不得不開口打破寂靜,“顧總——”
顧北宸終於有所動作,將手裏的高腳杯隨意的置於身前的大理石茶幾上,發出了叮的一聲,在這靜謐的空間裏很是悅耳清脆。
下一秒,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響起,“是後天前往江城的行程安排?”
顧總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料事如神!
秦楓聞言眼皮輕顫,正要把手機放回兜裏的手頓了頓,“是的,顧總。”
顧北宸沒再說話,隻是將高腳杯取回到手中,輕輕地搖晃了起來,瞬間紅酒的香氣便在整個包廂裏蔓延開來。
“改到明天,最早的航班。”十來秒後,顧北宸開口吩咐道。
“顧總,這……”秦楓好似有些為難,不過更多的應是疑惑。
這要改到明天不是難事,但最早的航班……估計有點困難,畢竟現在也不早了,再過幾個小時就是明天了。
而且這定好了後天過去,與江城第一集團約好的時間也是後天下午,為什麼要突然改到明天?
顧北宸喝了一口紅酒,津紅的液體沾染在唇形明顯的薄唇之上,他抿了抿唇,那樣子看起來竟也有幾絲邪魅之氣。
再次放下了高腳杯,顧北宸道:“今晚回去準備準備,明天飛江城。”
到底也是在心裏想想做罷,秦楓自然不會質疑顧北宸的決定。
隻是今晚他恐怕是要加班了……
“好的,顧總,我馬上去安排。”說著秦楓抬腳邁開步子就要走出包廂。
想起什麼,顧北宸叫住了他,“秦特助,順便把那些人撤了。”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秦楓心裏很清楚顧北宸指的是什麼。
哎,就是不知道今晚過後,顧先生和沈小姐之間……
秦楓心下歎了口氣,駐足回頭對顧北宸微微頷首,“是,顧總,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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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沈清許沿著帝豪周圍的街道來回轉了許久,最終也還是沒有看到那抹她無比熟悉的背影,那個她此時最想見到的人。
雙腿已然麻木,沈清許頹然的走著走著又回到了帝豪,下意識的走到停車場的位置,卻意外發現不久前還停在某個車位上的白色漢蘭達竟已不見蹤影……
她慌忙掏出手機撥通了那個通訊記錄最多、她最是熟悉的號碼,然而一次兩次回應她的都是那道冰冷的女音——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反反複複,沈清許終是放棄了,本就僵硬著的手一鬆,手機順著她纖瘦的身形滑落嘭的一聲掉在地上。
而隨著這一輕響,早已凝結在美眸裏的霧氣也在頃刻之間幻化成了滾燙的淚水順著她白皙的臉龐流淌了下來……
有好心人經過看著她的狀態不是很好,給她遞了一包紙巾過來,“姑娘,你還好吧?這有什麼事兒是過不去的?不過,哭出來了也好……”
沈清許沒有做出反應,隻是那人的一句話就像是一個開關打開了她最後堅持的那道門,使得她旁若無人的蹲了下來雙手環膝,根本感覺不到地麵冰涼的席地而坐,也哭得更為傷心了。
原本隻是輕聲啜泣,這會兒已然放聲大哭。
她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嗚咽著不停的向著心裏的那個人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那個好心人許是從她的話裏聽出了些什麼,“姑娘,有什麼事跟對方好好談一談,事情總會有挽回的餘地。”
沈清許還是沒有反應,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
那人無奈的搖了搖頭,將紙巾塞進了她的手裏後終是離開了。
分把鍾後,還是地上手機的來電鈴聲倏然響起劃破片刻的寧靜,沈清許心裏忍不住咯噔了一下,瞬間被拉了回來。
她滿心以為是褚致遠打來的電話,手背抹了把眼淚慌亂之中抓起手機,朦朧的淚眼看也沒看來電人的名字滑下接聽鍵就急急說道:“致遠,你聽我說,我真的沒有,我……”
那邊簡歆悅發覺不對,擔憂的開口打斷了她的話,“阿清,你怎麼了?你和褚大畫家怎麼了?”
沈清許聞聲這才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一看原來是簡歆悅的電話,不是他。
“歆悅——”
簡歆悅似是聽到了她的輕聲啜泣,柔柔出聲特意放慢自己的語調好讓她安下心來,“是我,阿清,你到底怎麼了?你是哭了嗎?有什麼事和我說說好嗎?沒事兒的,我跟你一起麵對,我永遠都在。”
好友的話暖到了沈清許的心窩裏,吸了吸鼻子她微微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歆悅,我對不起致遠,我們可能……他大概不要我了……”
阿清說自己對不起褚致遠?褚致遠不要阿清了?
那頭簡歆悅握著手機的手一頓,明顯的被沈清許的話驚到了。
畢竟在自己的認知裏,她一直以為就算是天塌下來了,褚致遠也不會不要阿清的!
“等等啊,阿清,你說的我有點消化不過來……你們發生了什麼?”
“我……他,我現在找不到他了。歆悅,我該怎麼辦?我不想傷害他的,從來都不想的……可是一切的事情卻好像在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我好想和他說清楚,但是他走了,手機也一直關機,我找不到他……”
聽得懵懵的完全不知道什麼情況的簡歆悅到底是慌了,語氣也變得急促起來,“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啊?阿清,你這樣是要急死我嗎?”
“對不起,歆悅,我以後再告訴你好嗎?現在我真的不想說……”一切發生的是那麼突然,沈清許是真的還沒有做好將所有事情都告訴好友的準備。
“好,阿清,你先別急,聽我說——”
簡歆悅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不管你們發生了什麼,但以我對你們兩人的了解,我覺得他應該隻是需要冷靜冷靜,沒準兒明天就好了。你要真的想要馬上見到他的話,那這樣,你好好想想你們平時去過的地方,他那麼在意你,說不定是去你們去過的地方了,最好是最近剛去過的地方……又或者這麼晚了他回家了呢?”
沈清許被一語點醒,“我知道了,我想我知道他去哪裏了,我現在就去找他。歆悅,謝謝你!”
“嗯,你注意安全啊!事情解決了記得給我打個電話,不然我會很擔心你。”
“好,我知道,真的謝謝你,歆悅。”
“哎喲,行了行了,真是煽情得很,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沈清許笑了,她知道好友是故意逗她笑的。
“還不掛電話?這會兒不著急找你家致遠了?”簡歆悅玩笑似的話語再次從話筒裏傳來。
這通電話無疑使沈清許的心情好了不少,“那我先掛了啊,歆悅,拜拜。”
“好,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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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好友簡歆悅的話,沈清許先是去了褚致遠的公寓,遠遠在樓下透過窗戶看著那烏漆漆的房間,她就知道,他沒有回來。
因為他就算是睡覺也會留一盞燈,這一習慣從她認識他的時候就有的,從未變過。
從公寓離開,沈清許又打車去了褚致遠帶她去過的那個港口,沿著沙灘走了許久依然無獲。
放眼望去,除了一些工作人員哪裏還有別的什麼人的身影,看來他並未來過……
冬日夜裏風涼,海風更是把她的本就白皙的臉吹得像是瀕臨死亡的人一樣蒼白,原本明亮的眸子也開始渙散起來,她是真的麻木了,可她不能放棄。
之後她去了孤兒院,孩子們都已歇下,胡院長告訴她褚致遠並未來過,同時問她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為了不讓對方擔心,她隻好撒謊說沒事。
離開孤兒院她又去了他和褚致遠第一次見麵的那個地方,那裏一切都未有任何的改變,當時他給自己傘衝自己溫潤一笑的畫麵也猶在昨日……
此時此刻不禁想起‘物是人非事事休’,莫名覺得今晚之後,他們之間或許已經不複從前。
下一個目標是楓園,一無所獲的到了現在,她卻好像並不隻是為了尋找褚致遠的身影,而是借由這一個個曾經記錄了美好回憶的地方細數著她與他的那些過往——那一楨楨畫麵在今夜是如此的清晰,褚致遠這幾年對她的守護更是不容忽視。
沈清許就這麼坐在楓園的木質長椅上,那張絕美的小臉上沒有一絲生機。
四年,就算到現在她依然不能確定自己對於他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但整整四年啊,他對她來說早已是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的一種存在!
晚風忽然大了起來,吹得地上的枯葉沙沙作響,空氣當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烏雲密布的天似乎有一場暴風雨即將降臨!
狂風甚至已經將沈清許柔順的長發拂亂,她蒼涼的眼眸沒有聚焦的落在正前方的一顆楓樹樹幹上……
一聲驚雷在天邊響起,沈清許全身震顫了一下,蹭的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小跑著離開楓園上了街邊打了輛車,應該是有了新的目標。
是的,最近去過的地方,沈清許想到了一處,他或許會在那裏。
在的士車上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沈清許隻是不斷的囑咐司機開快點開快點試圖壓抑自己慌亂的情緒。
終於到了目的地,沈清許將早已準備好的紙幣給了司機,然後迅速拉開車門下了車。
然而烏雲卻在沈清許下車的時候徹底壓了下來,大顆大顆的雨珠墜落,嬌小的她很快便被淋濕,冬天的雨水打在身上該是多麼的冰冷刺骨啊!
可是她卻像沒有任何感覺一樣的繼續向著馬路對麵的鍾樓走去!她的眼神當中仿佛隻看得到那高高聳起的鍾樓,對,這裏就是他們最近來過的地方!
的士車司機不忍她就這麼被瓢潑大雨澆透,放下車窗對她喊道:“姑娘,雨這麼大,你要去哪兒啊?還是先到車裏來躲躲吧。”
然而已經走過斑馬線的沈清許恍若未聞,邁著那雙沉重的雙腿隻是繼續走著,細細觀察,可見她垂在腿邊的素白小手因著慣性一前一後擺動著卻已見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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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很想見到一個人,可找遍了所有能找到地方結果都沒有結果是多麼令人絕望嗎?
沈清許全身濕透,雙腿已經不像是自己的,整個人也像是一尊沒有靈魂的軀體一般,隻是將褚致遠不久前送給她的項鏈就著脖子緊緊攥在手心,黑色的瞳孔隻是那樣麻木的望著鍾樓上的歐式石英鍾,伴著秒針的走動眸光也隨之流轉。
折騰了這麼久,已經是零點,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響,每一聲都撞進了沈清許的心裏。
後來雨小了些,沈清許拖著渾身濕透的身軀在鍾樓前的小廣場站了半個多小時終是打算離開了,順著原路返回走到路邊機械般的招手打車。
沒一會兒就有一輛的士停在了她身旁,她拉開車門打算坐進去——
可就在這時,馬路同一側的前麵一道修長的背影入目,抬眸細看過去,是一個身著米色翻領大衣打著黑色商務雨傘的男人。
人,物,皆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所以不是褚致遠又是誰?!
沈清許了無生趣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生機,不管不顧地甩手嘭的一聲關上車門。
“致遠!”伴隨著這一聲飽含著各種情緒的呐喊,沈清許抬腳朝著褚致遠的方向走去。
聽到這一聲略帶沙啞的聲音,前麵十米之外的男人隻是腳步頓了頓,卻並未回頭看她一眼,甚至毫不留戀的加快了步伐,偏轉方向準備穿過馬路去到對麵。
而期待著他回頭的沈清許看到這一幕,終是被刺痛了雙眼,踉蹌的腳步下意識的停了下來,泛紅的眼眶當中遍布著錐心的痛苦!
沈清許絕望的顫抖著闔上了眼眸,不忍再去看那抹令她幾近要崩潰的修長身影,她真的是不知道該怎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