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路,奈何橋。
三生石前莫回頭。
忘川河,孟婆湯。
望鄉登台,輪回入道。
“姑娘,我望奈何橋,觀輪回道,姑娘你來世定是大富大貴之象。”
我握著麵前一位女子,不,是一位女鬼的手,一本正經地說道。
身側忘川河靜靜地流淌著,河水在這陰暗地府呈現著熒光的顏色。
攤子前那女鬼戚戚艾艾地看了我一眼,哀婉的大眼睛滿是憂傷,即便是聽到自己來生大富大貴,臉上也依舊一點笑意都沒有,反而是歎氣。
“真的嗎?”
“真的!我在這橋底算命幾百年,什麼時候算錯過!”
被人質疑自己的能力,我有些不開心,伸手就從身後的架子上扯下兩麵大紅色錦旗。
一麵寫著“鬼神仙”,一麵寫著“算命天師”,屈起手指敲敲這兩麵的錦旗,內心的驕傲和自豪溢於言表。
作為一個算命師,最重要的便是得到客人的認可,而這兩麵錦旗,就是對我職業的肯定和表彰。
女鬼望了我身後的錦旗一眼,又歎了一口氣,說道,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的,要不然也不會專門從奈何橋上跑下來找你算命了。”
這是我今天新接的一個客人,坐在我攤子前的半個小時裏,這姑娘歎氣的次數已經超過了我的十個手指頭。
這女鬼生的蒼白柔弱,眼含哀怨,生前便是被各種心事給憋死的,用人類較為現代化的一個詞就叫做:憂鬱症。
死後這姑娘被黑白無常帶回來,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死的未免太不值了,便一直鬧著不肯過奈何橋,喝孟婆湯。
孟婆婆沒有辦法,便讓她來找我算一下來世的命,好讓她安心投胎入輪回。
如今看著這哀愁的女鬼,坐在我這攤子麵前,始終不肯將視線落在我身上,反而是盯著我身側的忘川河,淚眼朦朦,仿佛看見這忘川河中的水流走都覺得悲痛難忍。
我很懷疑她下一秒就會趴在我的算命桌上,淒淒切切地吟唱一首: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忘川河水向東流。
為了防止她的眼淚弄濕我攤子前的畫紙,我隻能一邊護著我的畫紙,一邊安慰這姑娘,
“姑娘,往事不可追,來生的你生在富貴之家,父母健在,姐妹友愛,你一生都會是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這已經彌補了你的遺憾,又何必感傷前塵之事呢?”
或許是我的語氣和神情太過苦口婆心,加上一雙真誠而堅定的眼睛望著她。
這哀怨的姑娘總算是看了我一眼,然後相信了,想到麻煩我這麼長時間,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真是抱歉,我需要付你多少錢。”
一般來說,剛下來的鬼身上都會帶著前世親人寄給她們的錢,那是地府通用的冥幣,可我不要錢。
“不用錢,你身上若是有一件前世珍愛的東西,給我就行,若是沒有,你隻需要給我一張你的畫像就好了。”
魂靈在投胎轉世之前,陽間親人所寄給他們的東西,魂靈都沒有辦法帶去來世。
所以他們大多都會捐給地府或者是作為給我的報酬。
我不缺錢,每一個奈何橋上前來找我算命的人,在投胎之前都會將自己花不完的銀子給我,到了現在,我的錢,已經足夠買下整座奈何橋了。
想當初奈何橋快塌的時候,閻羅大叔在地府籌集資金重修奈何橋,我還出過一半的錢呢。
珍愛的東西?
那女鬼又惆悵了一會,
“我沒有珍愛的東西,還是給你一張我的畫像吧。”
女鬼看了我身後的架子一眼,架子上麵擺放著許多的人形木偶,栩栩如生。
而我的桌子上麵,還有一個半成品,旁邊的一張畫紙,赫然便是那半成品上臨摹樣物。
“你是木偶師?”
這姑娘畫完自己的畫像交給了我。
我將其壓在了先前的那張畫紙下麵,道,
“啊,對,他們都叫我木偶靈魂師,其實我就是一個算命的,閑來沒事就雕刻木偶,打發時間。”
那女鬼似懂非懂地點頭,似乎對我的木偶很感興趣,
“你可以送一個給我嗎?”
“不好意思,姑娘,我這木偶不送人。”
我雕刻的每一個木偶,都是根據過奈何橋的魂靈來雕刻的,這裏麵藏著他們對來世的期盼,極為重要,自然是不能送人的。
好在那姑娘也沒有強求什麼,轉身一步三回頭地離了我這算命攤,我微笑地朝著她揮揮手,看著她上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入了輪回道。
一筆生意談完,我的心情十分的好,坐在凳子上繼續刻著那個半成品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