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國使團船隊離開平江府,繼續南行,途經吳江縣、平望鎮、杉青閘、嘉興府、永樂、皂林、石門、崇德縣、長河堰、臨平鎮。
一帶江山如畫,風物向春盎然。
金國使團在距臨安府城約五十裏的赤岸河畔上岸,入住坐落於赤岸河畔的班荊館,宋廷以例在此賜宴,為使團接風洗塵。
一夜春雨洗芳塵,花如錦,柳含煙,草如茵,處處披帛掛彩,濃妝淡抹、春光妝點的臨安更顯嫵媚,喜迎天恩節。
位於望仙橋東,緊鄰皇城的綏國公府雖然樸實無華,卻也裝扮得如同高堂祝壽一般,極其喜慶。
這日,雨後初晴,府內後堂的一個小閣樓的窗戶打開了,這閣樓雖非高宇華屋,但門楣上所懸匾額上“一德格天”四字卻是流美峻拔,氣度不凡,原來這極不起眼的閣樓正是秦似道的書房,那“一德格天”四字乃當今聖上禦筆親書,故而秦似道將此書房取名“格天閣”。
秦似道正坐格天閣的東窗下借著從雲隙見射下的日光把玩臨江知府送上的一對玉如意,府內孫幹辦進來稟道:“王都知前來傳旨。”
話音未落,從門首走進一位年約五十,麵白無須,頭戴垂角襆頭的男子,此人姓王名繼先,出身於汴梁以售賣“黑虎丹”而聞名的“黑虎王家”,趙康因在揚州受驚,患上“熏腐”之疾,王繼先因善治隱疾入宮侍醫,已隨身侍奉趙康十餘年,人送綽號“洗鳥公公”,深得寵信,授封為入內都知,私事均交其打理,趙康曾言:“似道,國之司命;繼先,朕之司命。”
秦似道沿著方磚墁成的略顯殘破的甬道急步出迎,將到近前,不料一塊方磚有些鬆動,秦似道一腳踏上去,竟將磚下積水濺到王繼先鋥亮的烏皮鞋上,一時頗有些尷尬。
一旁侍立的孫幹辦見狀,急忙伏在地上,一邊用衣袖將王繼先鞋上的泥水擦拭幹淨,一邊脅肩諂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王公公果然是自家人哪。”王繼先和秦似道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秦似道叉手道:“勞駕哥哥,不知有何吩咐?”
原來,秦似道的夫人王氏以“天下王姓是一家”為由與王繼先結拜為兄妹,盡管秦似道比王繼先年長三歲,也便婦唱夫隨地稱王繼先為哥哥。
王繼先叉手道:“官家急召相公入對,灑家就直奔這兒來了。”
秦似道引著王繼先同入格天閣落座獻茶已畢,笑道:“哥哥來得正好。”說著,將手中的那對玉如意雙手奉上,道:“哥哥見多識廣,請您給打打眼?”
王繼先接過玉如意,翻來覆去仔細一看,驚呼道:“恭喜相公,這可是寶物啊!”
“寶物?”秦似道驚異道:“這是小弟剛從街上淘來的,本以為隻是一件俗物。”
王繼先將玉如意放在秦似道手裏,道:“相公請看,這玉如意雕工精湛,材質晶瑩剔透、細膩圓潤、鬱綠柔亮、水頭足。”王繼先說得頭頭是道,儼然一行家裏手。
“慚愧,小弟怎麼就看不出來呢。看來真應了那句話。”秦似道笑道。
“哪句話?”
“玉遇有緣人。”說著,秦似道將玉如意塞到王繼先手裏。
“這……這如何使得……”王繼先欲拒還迎,半推半就地收下了。
“哥哥請稍候,容兄弟更衣。”秦似道道。
“相公請便。”王繼先道。
王繼先正在把玩玉如意之際,秦似道換下黃葛衫,穿上一件多年前禦賜天下樂暈錦時服,整冠而出,王繼先抬眼見秦似道穿著一身褪了色的舊時服,笑道:“官家常讚相公忠樸過人,果真是慧眼識人哪。”秦似道拱手笑道:“愧不敢當,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