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0遺骨(二更)(2 / 3)

謝一峰在距離小四不到十步的地方停了下來,沉聲道:“我記得今日是夫人的生忌吧?!我想過去給夫人磕幾個頭。”

小四沒有說什麼,隻是身子一側,算是讓開了路。

謝一峰慢慢地走到了官語白身後,看著官語白消瘦單薄的背影,光從背影看,他幾乎認不出這是當年在西疆那個血染征袍透甲紅的官少將軍。

官語白一動不動,謝一峰也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自己的到來,遲疑了一瞬後,他直接跪在了官語白的右後方,然後恭恭敬敬地給牌位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

謝一峰看著那擺在案頭的牌位,眸色暗沉幽深。

三月二十九,官家軍的人都知道這個日子,這是夫人的生辰,曾經在西疆每年的這一日,官如焰就會在將軍府中陪著夫人,這一日,除非是什麼十萬火急的軍情,沒有人會去將軍府……

當年在西疆的一幕幕快速地在他腦海中閃過,有時候,謝一峰也忍不住想,若是皇帝如先帝般雄才偉略,是否官家軍就不至於走到那一步,自己也不至於被逼另擇明主!

謝一峰跪了許久許久,方才開口道:“少將軍,這地上涼,您要千萬注意身子啊,否則夫人在天之靈,也無法安息!”

官語白還是跪在那裏一動不動,沉默不語。

謝一峰深吸一口氣,終於下定了決心,緩緩道:“少將軍,也許末將可以設法找到夫人的骨骸。”

這一次,官語白終於有了些許的反應,單薄的背影微微一顫,抬眼看向了案頭的牌位。

謝一峰心跳砰砰加快,隻聽官語白似是喃喃自語的聲音在風中有些破碎:“當年,我自知無法勸動父親,所以隻能先安頓了母親,隨父親前往王都……可是那之後,父親、叔父都死了,母親也殉情自盡。彼時,我還是階下之囚,被困天牢,等我脫困時,母親的屍骨早已不知所蹤……”

後方的謝一峰暗暗地鬆了口氣,繼續道:“少將軍,若是能讓夫人和大將軍合葬……”

他話音還未落下,一陣強風忽然吹來,供案上的兩簇燭火瘋狂地跳躍起來,然後熄滅了,隻餘下兩縷細細的青煙飄揚著……

謝一峰隻覺得心頭一寒,背後的汗毛都倒數了起來。他深吸一口氣,立刻定了定神。世人信什麼鬼神,信什麼輪回,他們這些在沙場上見慣了生死與人生百態的人卻是不信的,若是真有老天爺,官家何至於如此!

官語白的目光在那熄滅的燭芯上停留了一瞬,然後終於緩緩地站起身來。

他轉身看向了謝一峰,那一雙溫潤的眸子初看平靜無波,卻仿佛有著看透人心的力量。

謝一峰急忙道:“少將軍,末將這些年一直緬懷大將軍和夫人,得知夫人的骨骸一直沒有找到,也很是焦急,所以,末將一直在想方設法打聽……直到前不久,才有了些消息,本來是想等確認之後再告訴少將軍,免得少將軍空歡喜一場……”

說著,謝一峰的眼睛已經一片通紅,淚光閃爍。

他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方才繼續道:“今日是夫人的生忌,末將實在壓抑不住心中的哀痛,這才貿然啟齒……”

官語白薄唇輕抿,直愣愣地看著謝一峰,似乎有一瞬間的恍惚,片刻後,眼神又有了焦點,緩緩地、近乎吃力地說道:“母親的遺骨在何處?”

謝一峰抱拳回道:“回少將軍,就在西夜東境的翡翠城郊……”

聞言,官語白的雙拳緊緊的握成了拳頭,白皙的手背上青筋一條條地凸起,瞳孔中更是壓抑不住的洶湧起伏。

須臾,他就果斷地說道:“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

“是,少將軍。”謝一峰急忙抱拳領命,心中暗喜:他這回總算做對了一回。官語白是孝子,而且一向賞罰分明,這一次,隻要能找到夫人的遺骸,官語白一定會記下自己的這份功勞。

以後,自己一定能成為他的心腹!

“少將軍,那末將就先回去準備準備。”謝一峰壓抑著心中的喜意,轉身就退下了。

官語白仍舊站在原地,小四一直靜靜地陪著一旁,沉默無聲。

又一陣微風吹來,吹起那滿地的落葉,在主仆倆的袍角四周肆意飛舞……

荒蕪的庭院裏似乎越發蕭索了……

次日一早,天方亮,官語白、謝一峰、司凜、小四以及風行五人就策馬從西夜都城的東城門而出,一路往東而去。

馬蹄飛揚,一路疾馳,快馬加鞭地趕了兩日路後,就來到了翡翠城附近。

由謝一峰帶路,一行人一路往翡翠城的東郊而去。

西夜東境在撻海的大軍大敗後,就很快被姚良航和韓淮君攻下,如今的東境滿目蕭條,路上基本見不到西夜人在外行走……距離翡翠城越遠,附近就越荒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隱約就看到了一處亂葬崗,就算相隔幾百丈,也就能隱約看到山崗上墓碑橫生……

他們漸漸走近了亂葬崗,仿佛連附近的空氣都陰冷了不少,上方的天空不知何時陰雲連綿,襯得四周的氣氛越發詭異陰森。

眾人在山腳下棄馬步行。

亂葬崗上,本來就是孤魂野鬼的墳墓,自然沒有修路,也隻有來此拋屍的人年複一年走出來的幾條泥濘小路罷了。

黃昏時分,縹緲的霧氣如紗般彌漫在四周,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橫七豎八、高低不平的墓碑,不時還可以見到一段段森森白骨胡亂地散落在泥土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