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7事成(兩更合一)(1 / 3)

十月二十三,在朝臣們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朝堂上再起風雲。

皇帝忽然下旨,言辭鑿鑿地表明其龍體康複,五皇子少不經事,不足以服眾,尚難當國家大任,三日後恢複早朝,以示正聽。

一石激起千層浪,朝野上下頓時如炸了鍋一般議論紛紛。

朝臣們大多分成了兩派,一派覺得既然皇帝龍體大好,五皇子監國名不正言不順,是該由皇帝來執政,重開早朝,方為正統;另一派人馬則覺得皇帝卒中了兩次,如今龍體大不如前,其實已經無法正常料理朝事,這一個多月來,五皇子把朝事諸事料理得妥妥當當,皇帝還是應該好好將養龍體才是!

在這兩股聲音中,也有人提出皇帝選在這個時候突然要上朝,該不會是恭郡王回王都的緣故吧……

這也讓不少人聯想到今年年初皇帝龍體抱恙,是選了恭郡王監國而非五皇子,看來皇帝的聖心還是偏向恭郡王。

接下來的幾日,各種猜測在朝臣之間、各府之間傳揚開來,讓平靜了一個多月的王都又變得局勢莫測起來,就像那看似平靜的海麵之下早就已經暗潮洶湧……

三日後,也就是十月二十六,早朝重啟,金鑾殿上文武百官盡數出列,下跪給皇帝行了大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的聲音整齊地重疊在一起,如雷貫耳。

皇帝一襲明黃色的龍袍端坐在金鑾殿上方的龍椅上,乍一眼看去,還是那個英明神武的帝王,俯視著下方的群臣,意氣風發。

可是這殿上的臣子都是天子近臣,日日上朝,又如何體會不到皇帝已經是今非昔比,日暮西下了……

朝臣們心裏才歎息著,就聽上方的皇帝已經率先沉聲說起了西疆的軍情,說起了韓淮君……聽得群臣皆是心中一凜。

“……韓淮君膽大包天,辜負皇恩,貿然與西夜大軍開戰,置大裕江山於險境,罪不可恕。朕決定召韓淮君回朝!”

皇帝說得義憤填膺,滿堂嘩然,群臣皆是麵麵相覷,交頭接耳地騷動了起來。

就在這時,殿內的左下首走出了一道婦人的身影,在這滿朝文武的陽剛之氣中,戎裝婦人的出現猶如萬綠叢中一點紅,顯得如此突兀,而又理所當然,無絲毫違合之感。

殿內瞬間因為女子的走出驟然安靜了下來。

這一幕自然被龍椅上的皇帝收入眼內,皇帝麵色一凜,眸中幽暗。

“皇上,本宮以為不妥。”詠陽雙手抱拳,行的是武將的軍禮,義正言辭地朗聲道,“皇上,既然現在西疆軍和南疆軍聯手與西夜大軍打得僵持不下,大裕也並未落敗,就不該臨陣換將,以免動搖軍心。”

詠陽一說,恩國公立刻出列,也是附和道:“皇上,詠陽大長公主殿下說得是。臨陣換將乃是大忌。”

之後,又有不少文武臣子紛紛應和,一時間朝堂上一片對皇帝的反對之聲。

看來還真是頗有一呼百應的架勢!皇帝盯著下方昂然而立的詠陽,臉上麵無表情,但那僵硬的嘴角已經透露出他心底最真實的感受。

皇帝的右掌緊緊地握住了雕刻在扶手上的龍首,目光又從詠陽移向了恩國公,腦海中思緒百轉……

這些日子以來,他幾次召見韓淩賦,詳細地詢問過西疆的事。韓淩賦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都說了,說韓淮君在西疆與南疆軍的領軍將士姚良航走得很近,看來交情匪淺,經常結伴出行,似乎是舊識;說起兩人合作截下西夜糧草;說兩人合謀設下陷阱……

當時,皇帝立刻就想起了韓淮君是去過南疆的,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原來早在韓淮君去年奉旨去南疆取五和膏時,就已經和南疆軍牽上了線……

而自己卻一無所察,隻想著韓淮君是自己的親侄子,是韓家子弟,就對他信賴有加,卻忘了他除了姓韓,同樣也是恩國公府的女婿,這也讓他和小五之間親上加親……

自己還春秋正盛,可是那些人就都迫不及待地想站隊了,這都是盼著自己去死呢!

皇帝越想心中越是沉重,瞳孔猛縮。

如今,韓淮君與鎮南王府一同抗旨,在西疆為所欲為,由此可見,連鎮南王府也早就背著自己對小五投誠,也難怪上次自己要追究鎮南王府大不敬之罪,圍剿南疆,他們一個個都力反對,原來是因為他們這些人早就都勾結在了一起,對自己的皇位虎視眈眈。

偏偏小二那逆子不孝,意圖謀害自己,反倒給了小五他們可趁之機,把百官都一點點地籠絡到他麾下……自己病得太久了,久到這朝野上下估計都讓小五、皇姑母他們收服了大半,所以今日才能“一呼百應”!

俯視著朝堂上那些一副忠心為國的臣子們,皇帝的眸中暗藏洶湧,手腳冰冷,心寒無比,隻覺得自己再病下去,恐怕真的要眾叛親離,直接改朝換代了!

皇帝的手背上青筋凸起,語氣上卻還算冷靜地問詠陽道:“皇姑母,臨陣換將不妥……可皇姑母有否想過,若是大裕敗了又該怎麼辦?”

詠陽仰首與皇帝四目直視,朗聲道:“皇上,不戰何知會敗?!我大裕並非無兵無將,一味退讓求和,隻會令得蠻夷得寸進尺!”

這些年來,何止是西夜,長狄、百越、南涼紛紛來襲,難道大裕要一次次地折腰,一次次地求和,一次次地朝貢蠻夷……還會有誰再敬大裕是泱泱大國!

長此下去,大裕隻會成為四方蠻夷眼中的一口肥肉!想來則來,想殺則殺!

皇帝看著詠陽,心裏越發失望:為了偏幫小五,詠陽竟然不惜以大裕江山作為賭注。

看來自己的猜測果然沒錯,從來不站隊的詠陽皇姑母也變了,不再是曾經先皇口中的那道明鏡!

皇帝緊緊地蹙眉,道:“皇姑母,西夜兵強馬壯,絕非韓淮君一個少不經事的年輕將士可敵!大裕江山乃是先皇和無數大裕將士拋頭顱灑熱血才換來的,若是有了萬一,朕以後在九泉之下如何麵對先皇!”

看著慷慨激昂、振振有詞的皇帝,詠陽心裏也是同樣的失望,這就是他們大裕的皇帝嗎?

不戰而降、不戰而懼……他還敢提先帝,他哪裏有先帝的一絲風采,半點風骨!

五皇子少不經事,韓淮君少不經事……但是大裕也曾有過百戰不殆、震懾四方的官如焰和官家軍,可是現在又在何處呢?!

鎮南王府接連打退百越、南涼,鎮得南方蠻夷不敢越境,然而,皇帝又是如何對待有功之臣呢?!

幫助百越複辟,圍剿南疆和鎮南王府……皇帝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真是越來越糊塗,越來越讓人齒寒了。

為了大裕江山,詠陽決心再勉勵一試,“皇上……”

可惜,皇帝卻不想再聽詠陽說了,果決地打斷了詠陽道:“皇姑母,朕累了。今日就先到此為止,退朝!”

說著,皇帝已經霍地站起身來,拂袖而去,隻留下詠陽和百官在金鑾殿上目送皇帝離去的背影,五味交雜。

金鑾殿中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不少大臣都是唏噓不已,本以為五皇子繼位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事,如今看來還是聖心難測啊!

至於憤然離開的皇帝則是坐轎輦回了寢宮,原本激動的情緒隨著轎輦有規律的晃動聲變得平複了些許……

人都是會變的!

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年輕時英明神武,到了晚年變得昏庸無為……隻是沒想到詠陽皇姑母也不能免俗。

皇帝幽幽地歎了口氣,所幸自己還在,自己一定要撥亂反正,決不能讓大裕江山被小五和詠陽皇姑母他們弄得支離破碎……

歎息聲在空蕩蕩的殿宇中回蕩著,帶著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孤獨。

就在這時,一個小內侍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稟道:“皇上,恭郡王在外頭求見。”

“小三來了?”此刻的皇帝揉了揉額頭,說道,“請恭郡王進來。”

不一會兒,一身金黃色皇子袍、金冠束發的韓淩賦闊步走了進來,隻是他的樣子看來有些不對,麵色憔悴,兩眼發紅,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

皇帝還未老眼昏花,自然注意到了。

待韓淩賦行禮後,皇帝便問道:“小三,你看著氣色不大好,可是有哪裏不舒服?不如朕讓吳太醫給你看看?”

皇帝這一問,韓淩賦當場又撲通地跪在地上,俊美的臉龐上透著淡淡的悲切,俯首作揖道:“多謝父皇一片關愛之心。兒臣並沒有什麼不適……兒臣這是心病。”

“心病?”皇帝眉頭一動,目露疑惑,“到底是怎麼回事?”

韓淩賦的神情更為悲傷,眼眶中甚至隱隱地浮現淚光,皇帝還是第一次看到韓淩賦這個樣子,心中的疑惑更濃了。

“父皇,兒臣身為人夫、人父,卻護不得自己的妻兒,實在是……”韓淩賦艱難地說道,幾乎是有些哽咽。

皇帝微微蹙眉,透出幾分不悅,“難道還有人膽敢對你的王妃不敬不成?!”

“父皇,人心之險惡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韓淩賦又悲又怒地說道,“這幾日兒臣忙於父皇交代的事,一直無暇顧其他,直到昨日竟然聽說王都裏有人造謠生事,汙蔑白氏母子,說……說是白氏與人私通,還說世子並非兒臣的親子……”

韓淩賦越說越是激動,眸中迸射出怒焰,“父皇,現在白氏抱著世子一心求死,想一死以表清白……”

聞言,皇帝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如同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夜。

關於恭郡王府“成任之交”的那點醜事,皇帝當然是知道的,不過因著這幾日各種事情接踵而來,皇帝心煩,也就一時忘了。

韓淩賦一邊說,一邊留心著皇帝的麵色,自然是注意到了,卻隻當作沒瞧見,繼續哭訴道:“父皇,兒臣的上一個孩兒在娘胎裏就被人所害,一出生就是那般‘模樣’……”說著,他臉上一片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