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淩樊當然也聽到了,可是作為兒子,他也不能非議父皇。沉默了許久後,韓淩樊麵色凝重地說道:“若是詠陽姑祖母在王都就好了……”

歎息聲消逝在空氣中,這一趟的恩國公府之行讓韓淩樊的心變得愈發沉重了。

接下來,朝堂上風雲迭起,四月二十九,恩國公聯絡一眾朝臣上書皇帝,力數征戰的種種弊端,奏請皇帝不可大動幹戈。折子呈到皇帝的禦案上,皇帝隻看了一半,就大發雷霆,隻覺得這些朝臣以下犯上,都在逼迫自己!

皇帝知道是恩國公在背後串連,便遷怒皇後和五皇子,令皇後在鳳鸞宮中閉門自省,還訓斥了五皇子一番,責其好好在上書房念書,無事莫要出宮。

韓淩賦看準時機一再諫言南征,字字句句順應帝心,也讓皇帝征戰之心更盛,蠢蠢欲動,卻無法下定最後的決心……

朝堂之間的氛圍也變得更為微妙,如同一張大弓一點點地被拉緊了……

所有人包括皇帝,心裏都知道覆水難收,一旦開弓,就再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五月初十,皇帝收到了一封密信,這封信也是來自南疆,乃是三公主瞞著平陽侯暗中派人呈送給皇帝的。

三公主在信中把自己抵達駱越城後的種種遭遇加油添醋地一一說了,狠狠地告了鎮南王府一狀,並認定其坐地為王,有造反之嫌,請皇帝一定要將其嚴懲。

原本還有一絲猶豫的皇帝在這一刻終於下定了決心,仿佛一鍋燒得滾燙的熱油中被投下了一團火石般,怒火瞬間熊熊燃燒了起來,將皇帝的理智徹底吞沒……

皇帝在一怒之下即刻下令把首輔程東陽等幾位內閣大臣招入宮中,開門見山地直言道:“鎮南王不遵皇令,擁兵自重,長此下去,隻會養癰成患。朕南征之心已定,眾愛卿覺得這兵力、糧草、兵甲器械應如何調度?”

禦書房內靜了一靜,久久方才有第二人出聲……

這一日,一直到四更的鑼鼓聲敲響,幾位閣臣才從禦書房出來,四周一片黑暗死寂,隻有夜空中的星月俯視著他們,眾臣一個個都是麵色凝重,箭已開弓,這場醞釀了大半月的風暴終於要襲來了……

次日一早,皇帝的一封密旨被人快馬加鞭地送往了南疆。

密旨抵達駱越城時,已經是六月初了。

對於平陽侯而言,這道密旨簡直就跟燙手山芋一般。

自從年前來了南疆後,平陽侯就沒過上過一天安生的日子,半年過去,他已經瘦了一大圈,看來與當初那個在王都養尊處優的平陽侯判若兩人。

平陽侯一個人關在書房裏許久,唉聲歎氣了一番,卻也不得不麵對現實,帶著密旨前去碧霄堂求見蕭奕。

然而,門房一句“世子爺還在軍營沒回來”就輕飄飄地打發了平陽侯,平陽侯也不知道該不該鬆一口氣,請門房代為轉達,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東街大門又“砰”地關上了,平陽侯來過的消息立刻就通傳到了後院,傳到了蕭奕耳中。

蕭奕早在一個多時辰前就從駱越城大營回來了,此刻正賴在家裏躲懶。

六月的南疆已經熱得如王都的盛夏一般,陽光分外刺眼。

四個半月的小家夥早已經會趴了,又活潑好動,精力旺盛地總想四處探索,南宮玥頗有管不住的感覺,幹脆就令丫鬟們在屋後的樹蔭下鋪了軟綿綿的波斯地毯,由著小家夥自己玩。

濃密的樹蔭擋住了大部分的陽光,讓空氣變得清涼舒適不少,最適合乘涼。

蕭奕和南宮玥麵對麵坐在地毯上,兩人之間穿著藍色小衣裳的小肉團自得其樂地趴在地毯上,穩穩當當,下巴用力地昂得高高的。

“咯咯。”

小家夥忽然兩腿一收,屁股一拱,就像一隻軟綿綿、胖乎乎的小獸一般往前挪動了兩三寸的距離,一隻小肥豬搭在了父親的身上,他仿佛是完成了什麼壯舉般,咧嘴對著父親笑了,露出粉嫩的牙肉和唯一的一顆乳白色門牙,透明的口水習慣地從嘴角淌下……

蕭奕眼明手快地用一方帕子擦掉了小笨蛋嘴邊的口水。小家夥一看到有東西在晃,就下意識地去抓,可惜他的手哪裏快得過他爹,肥肥的小肉爪抓了個空。

小家夥扁了扁嘴,眼睛瞪得圓滾滾的,死死地盯著蕭奕手中的那方帕子,就像是一隻瞄準了獵物的小肥貓兒。

蕭奕勾唇笑了,再次對著“小肥貓”伸出了右手,“小肥貓”興奮地又用肉爪去抓,結果卻是一陣天旋地轉……

小家夥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已經改趴為躺,四腳朝天了,就像一隻被翻過來的烏龜一樣。

當爹的幸災樂禍地笑了,心想:要不讓針線房給臭小子做件墨綠色的烏龜裝好了?

對於這樣的場景,南宮玥已經很習慣了。

反正自從煜哥兒出生後,他就沒少被他爹“玩弄”。也不知道是不是別家的小嬰兒也是這樣,煜哥兒完全不記仇,還是照舊對他爹笑,找他爹玩。

這孩子,幸好心夠大!南宮玥歎息著心想。

小家夥傻乎乎地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濕漉漉的,正當南宮玥以為他要哇哇大哭時,他已經揮舞著四肢利索地側翻過身,又變成了趴的姿勢,然後揚起了圓滾滾的腦袋……

“咚咚……咚咚……”

撥浪鼓節奏性的聲響在這時響起,小家夥立刻聞聲望去,兩眼發亮,死死地盯著南宮玥手中甩來甩去的大紅色撥浪鼓,一下子就忘了帕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