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還沒落下,鎮南王身旁的新娘子已經在全福人的驚呼聲中掀下了大紅蓋頭,霍地跪在了鎮南王麵前,俏麗的臉龐上梨花帶雨,泣道:“王爺,妾身的家人怎麼會謀害世子妃,請為妾身的家人做主啊!”
年輕的新娘子哭泣時柔弱可憐,如同一朵風雨中的嬌花,讓人看了就心生憐惜。
賓客們仍舊是寂靜無聲,暗暗地交換著眼神,感覺這出戲怕是不會輕易地善了,王爺到底是會站在小嬌妻這邊,亦或是……
鎮南王的眉頭鎖得更緊,他相信安敏睿不敢信口胡謅,憤怒的目光瞬間如利箭一般射向了蕭奕,怒道:“逆子,你想幹什麼?!”這逆子是不是蓄意在自己的婚禮上攪出些事來氣自己?!
說話間,一個身穿盔甲的小將步履匆匆地小跑著進了正堂,來到蕭奕身旁,附耳稟報了一句。
蕭奕臉上的笑容更為燦爛,春光瀲灩,與鎮南王那怒氣衝衝的樣子形成了極大的對比。
“父王,”他雲淡風輕地說道,“兒子以為,今日的婚事就罷了吧。”
瞧他那隨意的樣子,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讓鎮南王心口的怒火好像被澆了一桶油似的熊熊燃燒起來。
蕭奕向賓客們揮了揮手,朗聲道:“你們也都散了吧!”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賓客們又是一驚,彼此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一時拿不住主意。這個時候他們若是真的走了,肯定要得罪鎮南王。可若不走,會不會惹惱了世子爺?
一旁的田禾已經滿頭大汗,心裏為這對冤家一樣的父子深深歎息,他正想開口勸和,卻見氣得臉色發白的鎮南王已經開口罵道:“逆子,你這逆子,本王的婚事哪裏輪的上你說了算!”
“王爺且息怒。”田禾抓住鎮南王說話的空隙,急忙起身抱拳道,“末將以為這其中想必是有些誤會,世子爺做事一向有分寸的。”
說到“分寸”這兩個字,田禾自己都有些心虛,世子爺一向把得住大是大非,為人處世恩怨分明,雷厲風行,甚至是睚眥必報。因此別人對他的感官也是呈現兩極化,服氣的人就心服口服,看不慣的也就看他處處不順眼……比如鎮南王。
想著,田禾幾乎是有些頭疼。
這時,隻聽蕭奕頗為欣慰地歎道:“還是田老將軍知道本世子的為人!”
跟著,蕭奕冰冷的目光直射向了跪在地上的安敏睿和安知畫兄妹倆,緩緩地、果決地說道:“安家與孟家合謀,謀害世子妃。”他的語氣變得冷硬了起來,“今日這婚誰也別想結!”
孟家?!在場所有的賓客,包括田禾,傻眼了。這安家怎麼會和孟儀良他們家扯上了關係?!
在滿堂震驚的眸光中,蕭奕重重地擊掌,掌聲幹脆利落如一擊重錘敲打在安敏睿兄妹倆的心中,安知畫俏臉慘白得沒有一點血色,瘦弱的身子幾乎快要撐不住了。
擊掌聲落下後,就見不遠處兩個南疆軍士兵押著一個青衣男子朝正堂的方向走來,那男子三十餘歲,國字臉,脖子上裹著厚厚的紗布,衣衫襤褸……
這張臉對於在場的大部分賓客而言,實在是太眼熟了!
田禾驚訝得雙目瞠到了極致,脫口而出道:“孟庭堅!”
怎麼會是孟庭堅呢?!
孟庭堅不是在鎮南王府前飲劍自刎了嗎?
賓客們被這一幕驚得再次失聲,不一會兒,又騷動了起來,彼此低語著,什麼“他不是死了”、“怎麼活過來”、“不會是有鬼”之類的句子不時地飄進了鎮南王的耳朵裏。
鎮南王比任何人都要震驚,要知道當日,他是眼睜睜地看著孟庭堅以匕首割了脖子,眼睜睜地看著他傷口中的鮮血噴濺而出,眼睜睜地看著對方的“屍體”倒下……
至今回想起來,那一幕幕似乎還猶在眼前!
他可以確信,這其中絕無作假的可能。
眼前的這個孟庭堅不會真的是鬼吧?鎮南王的質問幾乎就要從嘴角逸出……
思緒間,兩個南疆軍士兵已經將孟庭堅押送到正堂中,其中一人粗魯地一推,孟庭堅就踉蹌地跪在了地上。
孟庭堅看來非常憔悴,那身青衣上布滿了鞭子留下的裂痕,破破爛爛,身上到處都是一條條青紫的鞭痕,傷口沒有處理過,有的甚至還在化膿,顯然曾經被嚴刑拷打過……一些觀禮的女賓已經低呼著移開了視線。
蕭奕瞥了孟庭堅一眼,甚至沒正眼去看對方,淡淡道:“還不一五一十地從實招來!”他嘴角勾出一個弧度,心道:謀害了他的阿玥和囡囡就想死?!他同意,也要看阿玥的外祖父同不同意!
孟庭堅嚇得渾身劇烈地一顫,眼中黯淡無光,隻剩下絕望與怯懦,頹然道:“今年八月初一,安子昂忽然找上了我,慫恿我給世子爺一個教訓……”孟庭堅艱澀地緩緩說著,因為脖頸上的傷勢未愈,他的聲音嘶啞粗糙。
正堂中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屏息聽著孟庭堅徐徐道來,說起當時自己因為父亡、家族敗落,心裏實在不甘心,一時義憤之下就答應了與安家合作,但是回過神來,又實在是不敢……然而他卻被安家拿捏住了把柄,隻能聽命於安家,對世子妃下手。驚馬事發之後,安家更威脅他攬下所有的罪責,逼他在王府門前自盡,以死亡來了結此事!
他的一字字、一句句幾乎是聲聲泣血,令得滿堂再度嘩然。
這安家的心思還真是夠毒,夠狠!
“胡說八道!”安敏睿緊張地扯著嗓子喊道,“王爺,他分明就是被世子爺屈打成招!”
“沒錯。”安知畫忙不迭點頭附和,捏了捏藏在大紅喜服中的拳頭,咬牙道,“王爺,世子爺分明是想借著世子妃腹中的孩子小題大作,禍水東引!一定是世子爺怕影響了他的地位,不想讓王爺續弦,所以才蓄意嫁禍我安家!”
鎮南王仍舊眉宇深鎖,麵沉如水,來回地在蕭奕、孟庭堅以及安敏睿兄妹之間來回掃視著。
蕭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這笑聲在此刻混亂的廳堂中顯得分外刺耳。
南宮玥也是掩嘴笑了,一邊拿起一旁的茶盅,一邊淡淡地說道:“安姑娘,你多心了,你豈能與本世子妃的孩兒相提並論!”
賓客們不禁看向了安知畫,是啊,這位安三姑娘也太看得起她自己的,以世子爺如今在南疆的聲勢,哪裏需要為了區區一個繼室,玩什麼屈打成招?她還不夠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