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勳貴子弟中,建安伯世子本來是極其出色的一個,皇帝本打算好好培養重用,卻不想秋獵中的一場意外就生生地把一個少年英傑給毀了!
皇帝不由歎道:“南宮侍郎果然是有南宮世家的傲骨,雖說兩家之前就在議親,可是建安伯世子如今這個狀況,南宮侍郎還能信守諾言將愛女許配,確實不易!”畢竟這南宮琤可是南宮家的嫡長女,品貌皆是不凡。
皇後默不作聲,隻覺得這南宮琤和蔣逸希都是命苦的孩子,今後的日子怕是蓮子心多苦自知!
帝後唏噓間,王都另一頭的南宮府中,此刻正為了南宮琤的這門婚事,起了喧囂……
榮安堂的東次間中,林氏正半低著頭,跪在冷硬的地麵上。
“啪”的一聲,一隻茶盞被扔在林氏的腳邊,摔得四分五裂,茶水四濺,濺在林氏的裙擺上。
“有你這麼當嬸娘的嗎?”蘇氏冷著臉怒斥道,“琤姐兒可是家裏的嫡長女,你居然給琤姐兒定的這樣一門親事!”
林氏的頭垂得更低了,她一直對南宮琤心存愧疚,所以對於蘇氏的指責,一句都不敢反駁。
林氏的沉默隻讓蘇氏越發氣惱,疾言厲色地道:“林氏,你如此不慈,怎可為我南宮府的當家主母,我要收回你的中饋之權,另選賢能。”
林氏的身子顫抖了兩下,對於主持中饋她並不留戀,可是蘇氏的斥責卻讓她感到分外難堪和羞辱。她可是有兒有女的人,若是被這樣按上一個不慈的名聲,她的昕哥兒和玥姐兒將來如何立足於世。
“見過三姑娘!”
屋外突然傳來丫鬟行禮的聲音,南宮玥挑開門簾匆匆走了進來。
“還請祖母息怒!”
她對著蘇氏屈膝行禮後,就俯身去扶林氏,“娘親,您的衣衫濕了,地上又涼,快起來,莫受了寒氣。這若是得了病,讓外麵不明究理的人知道了還以為祖母苛責您,那就是大大的不孝了。”
如果是別人說這種綿裏藏針的話,蘇氏肯定要翻臉,卻不得不給南宮玥幾分臉麵。
蘇氏臉色微緩,冷淡地抬手道:“老二媳婦,起來吧。”
“謝母親。”林氏由南宮玥扶著,僵硬地起了身。
三月的天氣還冷著,雖然屋子裏放了火盆,可是林氏在地上跪著,又被茶水弄濕了裙子,兩腿的膝蓋又冷又硬。
南宮玥扶著林氏坐下後,壓下心中的怒意,還算冷靜地對蘇氏道:“玥兒剛剛在屋外聽到了幾句,祖母可是為了大姐姐之事憂心?”
說起這事,蘇氏心裏就窩了一肚子的火氣,道:“玥姐兒,那裴世子已癱,哪裏還配得上你大姐姐,你娘居然擅作主張,定下這麼一門婚事,簡直是不把我放在眼裏了!”蘇氏的臉像是結了一層冰霜,銳利如箭的目光朝林氏射了過去。
南宮玥麵色沉靜,不急不緩地回道:“還請祖母明鑒,大姐姐的婚事,我娘必定不敢擅作主張的。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據玥兒所知,大姐姐的婚事是由大伯父親自做主定下的,我娘最多也隻不過是依言行事而已。祖母若是覺得大姐姐這門婚事有失妥當,不如把大伯父尋來再作商量,您覺得如何?”
蘇氏瞪著一雙渾濁的眼睛,眼角抽搐了幾下,臉色青白交錯,卻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她當然明白南宮琤的婚事若是沒有經過南宮秦的同意,林氏哪裏敢擅作主張,之所以先找林氏發難,那也隻不過是柿子撿軟的捏,同時也想趁機收了林氏的管家權,如今二房的聲勢太旺,隱隱有壓了長房一頭的趨勢,對南宮家這樣的家族來說,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至於南宮琤的婚事,蘇氏自然會另想法子攪黃了。
南宮玥哪裏不明白蘇氏的心思,見她語結,便淡淡地又道:“祖母,孫女先帶娘親回去換身幹淨的衣衫,就先告退了。”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闐聲。
“讓我進去!誰敢攔我!”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穿著石青色裙襖的趙氏急匆匆地衝了進來,幾個丫鬟花容失色地跟在後麵。
南宮玥已經半年多沒見過趙氏,她看來清瘦了不少,體型變得跟以前相差無幾,隻是看了老了好幾歲,麵色慘淡無光,右臉上那道當初被金釵劃傷的傷痕早已經好得隻剩下一條淡淡的白痕。
趙氏一進屋,一雙空洞幽黑的眼眸就直直地朝林氏看了過來,看得林氏心口一跳。
趙氏快步上前,“撲通”一聲在蘇氏跟前跪下,哀求道:“母親,您可一定要為琤姐兒做主啊!”
“老大媳婦,你這是做什麼?有話好好說!”蘇氏忙道。
“母親,您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趙氏啜泣著膝行了幾步,“母親,您可決不能讓琤姐兒嫁那個裴世子啊,這不是毀了她一生嗎?!”趙氏一聽說愛女居然被許配給了癱瘓在床的建安伯世子裴元辰,整個人幾乎都要瘋了。
趙氏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光,又道:“母親,我以前是做錯了事,我也認罰了。自一年前回府後,我萬事不管,萬事不爭,在小佛堂裏深入簡出,就是想贖我的罪過。我已經什麼都不要了,可是琤姐兒的婚事,我實在是不能不管啊!我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往火坑裏跳呢!”
趙氏從頭到尾沒說林氏一個不是,卻又每一句都意有所指,句句誅心。
一旁的南宮玥氣得渾身微微顫抖著,不客氣地說道:“大伯母,您別指桑罵槐的,有什麼話,您盡可以找大伯父去說!”
蘇氏無奈道:“老大媳婦你先起來吧。”
“我不起來!母親,您若是不肯答應,我就不起來!”趙氏強在了原地,隻覺得體內似有一股邪火在不停地燃燒升騰,她的女兒如珠似寶般養大,卻要被逼著嫁給一個癱子,簡直是欺人太甚!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丫鬟行禮的聲音:“見過大姑娘!”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藍色的身影疾步走進東次間,正是南宮琤!
她是聽聞了林氏正為了她的婚事被責罵而匆匆趕來的。
她歉然地看了林氏一眼,然後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哀求地看著趙氏,“娘,此事與二嬸無關,這門婚事是女兒親口答應的,二嬸隻是按著爹和女兒的意思行事罷了。”
說著她歉然地看向林氏,道:“二嬸,對不起,是琤兒連累了你,我替我娘向您賠罪。”
林氏慌忙道:“琤姐兒,你別這樣,快快起來!”
南宮琤卻沒有起來,而是就地轉向了趙氏,道:“娘,還請娘別再怪罪二嬸了,此事真與二嬸無關,娘若是有怨有氣,就衝著女兒來吧。”
“琤姐兒,你別犯糊塗啊!這可是關係你一生的幸福!”趙氏急切地拉著南宮琤的手,試圖說服她。
“娘,女兒已經想清楚了。”南宮琤毫不猶豫地再次道。
趙氏麵色發白,捂著胸口,身形搖晃了兩下,一旁丫鬟忙扶住了她。
“琤姐兒,你這是在挖為娘的心肝,要為娘的命啊!”趙氏紅著眼道,“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娘如今已經沒什麼指望了,隻希望你能過得好好的!”可為何老天爺連這麼一絲微小的願望也不願意成全她?
“娘,對不起。”南宮琤愧疚地歎道,她知道她的決定讓趙氏傷心了,可是……她卻必須這麼做!
蘇氏也是深受打擊,她深吸一口氣,每個字都像是從牙齒間擠出來的:“琤姐兒,祖母再問你一次,你真的想清楚了?”蘇氏麵對南宮琤還從未這樣疾言厲色過。
“祖母。”南宮琤對著蘇氏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這是孫女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孫女無悔!”
蘇氏麵沉如水地看著南宮琤,一言不發。
“祖母,南宮府與建安伯府先前就有議親,孫女不能因為裴世子現在出了事,就反悔中斷議親。”南宮琤目光堅定地看著蘇氏,再次磕頭道,“還請祖母成全。”
要自己成全?!蘇氏心中又氣又苦,隻覺得自己一片慈愛之心都被南宮琤當成了驢肝肺。
“你是這是鐵了心了?”蘇氏手指顫抖地指著南宮琤。
從小到大,南宮琤都沒有違背過蘇氏的意思,蘇氏怎麼也沒有想到,南宮琤居然會在這婚姻大事上,與自己有了二心。
南宮琤還沒說話,趙氏已經拉著她的袖子急急地道:“琤姐兒,我知道你善良,覺得裴世子救了你,所以想報恩,可是你不能拿你自己的終身去報恩啊!我們可以用別的辦法的……”趙氏似乎想到了什麼,雙眼一亮,欣喜地說道,“對了,可以讓琰姐兒代替你嫁過去,琰姐兒雖是庶出,但也是南宮府的姑娘,不算辱沒了裴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