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太醫顯然也想到了,亦是麵色凝重。在這場疫症的大戰中,他們所要應對的不僅僅是病症,還有被病症逼瘋的人心!
“是,三姑娘。”
百合匆匆去了,南宮玥和吳太醫分別後,就回了清夏齋,用熱的艾草水沐浴更衣……
這一晚,南宮玥毫無睡意,卻又不敢不睡。這個時候,缺乏睡眠隻會讓身體疲倦,最後抵抗力變差,遭病魔入侵。她幹脆就自己起身點了安神香,終於沉沉地誰去了。
第二日一早,百卉就傳來了一個消息:李姑娘在天亮前就沒了。
南宮玥靜坐了許久,才緩緩地說道:“命林副統領盡快焚屍!”
“是,三姑娘。”
百卉正欲領命而去,南宮玥突然又叫住了她:“等準備好了,也叫我一聲,我也一起去。”李姑娘在此無親無故,就讓自己送她最後一程吧!
人死如燈滅,便是塵歸塵,土歸土。
可是死亡卻會在活著的人心中留下深刻的烙印,就像南宮玥之前所擔心的一樣,當晚就有兩名宮女和一名內侍試圖從獵宮逃走,最後被禦林軍杖斃,以儆效尤。
眾人雖一時被禦林軍所震懾,但接下來的兩天又死了三人,屍體同樣被焚燒成灰燼……整個獵宮都被籠罩在死亡的陰影中,空氣中彌漫著一片絕望的氣氛,在恐怖的疫症麵前,人命便如草芥一般。
每一天都有人試圖從獵宮逃走,無一不被杖斃,這種情況下,獵宮之中的氣氛更為壓抑……
南宮玥和眾太醫雖然心急如焚,但在病魔之前卻也深感無能為力。
這一日已經是皇帝走後的第六日,原令柏出現發燒的症狀,被轉移隔離到了八詠堂——八詠堂是專門隔離處於初期症狀病患的宮室之一。
這個消息炸得南宮玥久久沒回過神來。
雖然南宮玥早就知道疫症的噩夢很有可能會降臨到蕭奕、原令柏他們幾個身上,可是當真的得知這個訊息的那一刻,她還是覺得無法接受。
百卉擔憂地看著南宮玥,卻是什麼話也沒說,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
“百合、百卉,”南宮玥突然道,“我們去杏林堂。”
兩個丫鬟連忙應了一聲,百卉拿起一件披風為她披上,一同出了清夏齋。
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迎風而來的秋風透著瑟瑟涼意,南宮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並加快了腳步。
杏林堂中,一見到南宮玥,四位太醫便起身相迎,恭敬行禮,隨後,吳太醫猶豫著開口說道:“郡主!原二公子的事……”
眾人都知道南宮玥與流霜郡主、原令柏等人都關係不錯。
“我已經知道了。”南宮玥淡淡地說道,她平靜的反應讓眾人意外,不由互相看了看。
可是緊接著,南宮玥卻用同樣平靜的語氣,說出了讓他們無比震驚的話:“我明日一早準備去一趟雷掣馬場!”
“郡主!”
“三姑娘!”
四位太醫和百合的聲音交疊在了一起,尤其是百合,語氣中充滿了不讚同。
百卉拉了拉百合的袖子,可是這個時候百合已經不想壓抑了,微揚起聲音道:“表姐,我們不能由著三姑娘胡來!”她急匆匆地對著南宮玥道,“三姑娘,您不能去,這太危險了!”這裏的人,誰都知道這雷掣馬場是疫症的源頭,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為何三姑娘就偏偏要撞上去?
南宮玥用冷靜得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追本溯源。隻有搞清疫症真正的源頭,才能找到對症之道。這件事情我必須去做!”
這一點太醫們又何嚐不懂,古有神農嚐百草,這醫術之道便是在閻王手中救人,想要有所收獲,自然要付出相應的風險與代價!
隻是沒想到南宮玥這個小姑娘是第一個想通這一點的。
“那老夫陪郡主一起去。”吳太醫輕鬆地含笑道,慈愛地看著南宮玥,已經把她當孫輩來看。到他這個年紀,早就置生死於度外。
南宮玥沒有拒絕,這個疫症乃未知之症,她一個人畢竟會有所疏漏,吳太醫肯陪她一起去,那是最好。
“我們明日一早就出發。”南宮玥說著,向他們微微頜首,交代一些對原令柏的用藥後,轉身離開。
“三姑娘。”一直走出杏林,百合依然一臉不讚同地說道,“您還是別去了吧……”
“若是疫症控製不住,會發生什麼?”南宮玥平靜地說道,“所有的病患會死,原二哥會死,就連我們都早晚會被傳染上疫症,然後死在這裏……最後,為了控製疫症擴散,皇上下旨一把火焚了獵宮和神龍山、九宮山附近的所有村鎮鄉縣。”
百合一陣心驚,聲音也隨之有些顫抖,“三姑娘?”
“百合。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我留在這裏並不是為了等死的。”南宮玥唇角微微彎起,眸中透著一絲柔情說道,“我留著這裏,是為了和阿奕,為了和你們一塊兒活著回去。”
南宮玥聲音輕緩地說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其實不多,有些險必須得冒,不然,說不定以後連冒險的機會都沒有了。”
百合和百卉麵麵相覷,片刻後,異口同聲道:“三姑娘,我們也去。”
留在獵宮,本就是意味著九死一生,也沒有什麼可以忌諱的,南宮玥想了想,點頭應了。
她沒有回清夏齋,而是腳步一轉,直接去了永華宮的方向。
蕭奕就被隔離在永華宮中。
經過南宮玥和太醫們這些日子來的記錄研究,基本上可以確定,一個人若是感染上疫症的話,會在七到十日內出現病症的初期症狀,也就是發燒。十日後,若是無恙,那就可以基本確定是健康的了。
這個消息也清楚的告知給了每一個被隔離的人,幾乎所有人都在一天一天的數著日子。
而蕭奕他們幾個,到今日為止,距離去雷掣馬場已經過去了整整九日。
自從他被隔離後,南宮玥每日早晚都會去永華宮見他一次,以致守在門外的竹子一看到她,就識趣地退到了一邊。
“臭丫頭!”
南宮玥一走到門外,蕭奕就出聲道。
“阿奕。”南宮玥沒有平時一樣,與他笑著說自己今日做了什麼,而是聲音略顯低沉地說道,“原二哥發燒了。”
蕭奕很快就能從這裏出去,與其從別人的口中得知這件事,南宮玥寧願選擇親口告訴他。
南宮玥從來沒有想過要欺騙蕭奕,也沒有想過要隱瞞他任何事。無論善意亦或惡意,欺騙終究是欺騙,隻會在他們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如同被墨濺上的白紙,哪怕隻是芝麻大小,都可能漸漸渲染開來,留下永遠也無法清除的痕跡。
蕭奕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還有幾日?”
南宮玥眼眸微垂,回答道:“第一個病死的李姑娘從出現發熱的征兆開始,一共是十日,其他的兩個也都是九日,或者十日……”頓了頓後,說道,“阿奕,雖然到目前為止,所有的藥都沒有任何效果,但我們還有時間,不到最後一刻,我都不會放棄的。”
蕭奕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沉聲問道:“你是要去雷掣馬場嗎?”
南宮玥將手掌貼在了窗紙上,隔著窗戶與他說道:“……我不是來與你道別的,而是來問你,要不要陪我一塊兒去。”
室內的蕭奕笑了,笑意一直達到了眼底。
隔過窗紙,蕭奕將自己手與她貼合在了一起,他仿佛能夠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是那樣的暖,讓他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願意放開。
蕭奕毫不猶豫地說道:“當然。我們當然一塊兒去。”
無論會麵對什麼,無論是生是死,他們都不會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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