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你?”契苾沙門冷哼一聲,滿是不屑道:“哈哈哈哈……你可懂什麼叫作沙盤?莫非這大裕是無人了,竟連這麼個小丫頭都想送上戰場不成?”
南宮玥仿佛絲毫不以為忤,眉眼彎彎地說道:“今日芳筵會本為的便是才藝切磋,我大裕的姑娘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隻可惜搖光比之不足,恰好昨日在父親的書房裏看到了一本兵書,兵書中提及沙盤推演,讓搖光頗感興趣,足足研究了一晚上,今日正想在皇上和皇後麵前顯擺一番呢。這可無關戰場什麼事。”
契苾沙門臉色一黑,氣不打一處來。照這個小丫頭的說法,她不過翻了一夜兵書,就想與自己這統軍二十多年的將領相提並論,簡直不自量力!
契苾沙門的眼神如利刃一樣剜上南宮玥,南宮玥置於袖下的手緊張地捏起,掌心已滿是汗水,但她麵上卻是不顯,慢條斯理道:“趁著這芳筵會之際,皇上和皇後都在,契苾沙門將軍,可否指教搖光一二呢。”
“玥丫頭。”皇帝微微皺起了眉,訓斥道,“你年紀小,不過看過一兩本兵法,怎可與契苾將軍比試。好了,別胡鬧了,快退下吧。”嘴上雖說著讓她“不要胡鬧”,但所說的話卻明顯是在坦護她。
“皇上。”南宮玥福了福身,說道,“搖光雖年幼,可也有好勝之心,今日這芳筵會上,三皇子與筱表妹的劍舞如此出色,搖光想要奪得魁首恐怕著實不易,也就隻有另辟蹊徑了。”
眾人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口氣大的,仿佛沙盤對戰對來她來說就是手到擒來的一樣!
皇帝直視著她,似是想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聲音低沉的問道:“搖光,你可有信心。”
麵紗掩去了南宮玥的神情,隻聽她輕脆地回答了兩個字,“自然!”
契苾沙門胸中的怒火騰騰燃起,他的身上透著一種在戰場之上廝殺而來的殺伐之氣,目光冰冷的看著南宮玥,就好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一樣,過了片刻,他笑了,露出狼一般雪白銳利的虎牙,嗤笑了一聲,緩緩道:“那本將軍就好好指教你一番!”
“多謝契苾將軍。”南宮玥行了一禮,她的心“砰砰”跳得很快,天知道她哪裏懂什麼沙盤,兩世為人就從來沒有見過這東西!現在也唯有相信官語白和蕭奕而已。
剛剛,小四托百卉傳來的消息便是讓她和蕭奕一起,與契苾沙門比試沙盤。南宮玥相信,官語白的真正意圖肯定不在於她,而是蕭奕。
南宮玥不著痕跡的深吸了一口氣,態度自然地向皇帝說道,“皇上,既然今日長公主殿下定下了兩人一組表演的規矩,就請皇上允許蕭世子與我一同吧。”
事到如今,皇帝再阻止,反而會讓大裕沒臉,他麵容嚴肅,沒有一絲表情,隻是微微頜首道:“允。”
“多謝皇上。”
南宮玥福身,隨後看向了蕭奕,“蕭世子,今日就隻能請你陪我一同胡鬧了。”
蕭奕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麵帶笑意地說道:“榮幸至極!”
南宮玥含笑著又問道:“皇上,不知可否借大裕西境的沙盤一用?”
皇帝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命人去宮裏取沙盤。
整個水榭一片寂靜,雖然南宮玥以表演為名,可是誰都知道這不過隻是一個借口。所有人都不安的看著南宮玥,沒有人認為她會贏!可一旦她輸了,那有損的將是大裕的國威,並不是一聲“我輸了”就可以挽回的。屆時,她所有的恩寵都會蕩然無存!
二公主恨恨地瞪著南宮玥,心想:她自己不知分寸的胡鬧也就罷了,竟然還拉上阿奕,阿奕這次可真是被她害慘了!她拚命的向蕭奕使眼色,想讓他趁現在還能挽回,趕緊和南宮玥劃清界線,可是,她的眼睛都快抽筋了,蕭奕就沒有向她這裏看上一眼。
好好的芳筵會演變成了這樣,雲城不知該如何收場了,她擔心地看著南宮玥,生怕南宮玥一會兒輸了會讓皇上下不了台。雲城有些緊張,猶豫著向皇帝說道:“皇上,這……玥姐兒她年紀小,還……”
“皇姐無需多言。”皇帝擺了擺手,雲城見狀,也不能說什麼了,隻想著,一會兒若是敗了,自己設法替南宮玥求情,想來皇帝應該會給自己這個臉麵的。
這半個時辰對所有人而言,長如半年,終於,沙盤被從皇宮送到了這裏。蕭奕下意識的往那沙盤看了一眼,一眼就識別出這乃是恒山關和飛霞山地界的沙盤。隻是,若精細程度卻比官語白所製的那個差遠了。
沙盤到了,也代表著比試正式開始,南宮玥和蕭奕並肩走了過去,但他們卻沒有走到沙盤前,而是在距離沙盤約有十步的位置停了下來。
南宮玥揚手招來了一個丫鬟,命她擺上書案、筆墨和火盆。
丫鬟驚訝地用目光請示著雲城,雲城看了一下皇帝的臉色後,向她微微頜首,於是,那丫鬟趕緊吩咐了下去。
很快,南宮玥吩咐的東西便已一一擺好,就見她站在書案後麵,悠然自得地磨起了墨。
這樣目中無人的態度讓契苾沙門怒意更甚,他的手背青筋暴起,生硬地說道:“大裕這是何意思?”
“契苾將軍請勿怪罪。”麵紗掩去了南宮玥的麵容,反而讓她的聲音更顯清亮,“我與蕭世子以二敵一,對契苾將軍而言著實太不公平。因而,搖光自選盲戰,由蕭世子來傳遞戰況,並替搖光排兵布陣。”
“你……”
契苾沙門氣得整個人發抖,這個小丫頭著實太過囂張了,她竟然想完全不看戰況,而通過他人傳話來戰勝自己!?氣極之下,他甚至忘了大裕的官語,直接以西夜語辱罵了起來。南宮玥反正也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隻當沒聽到,聲音輕緩地說道:“據搖光所知,目前大裕與西夜正對峙於飛霞山,那就這樣吧!”
那就這樣吧。
這幾個字說得著實傲慢囂張,似乎一點兒都沒有把眼前這個身經百戰的大將軍放在眼裏。
不管其他人此刻是如何的提心吊膽,蕭奕的心裏卻是美得不行,暗想:不愧是她的臭丫頭,連囂張起來都這麼好看!
蕭奕心情極佳的走到沙盤前,站在了契苾沙門相對的位置,並按著當前大裕與西戎的真實戰況,在沙盤上布置了起來。
以目前戰況而言,大裕處於絕對的弱勢,不但飛霞山前恒山關已被西戎拿下,就連整個飛霞山也幾乎快要落入了西戎的囊中,也正因為如此,皇帝才會不得已的同意了與西戎和親一事,隻想換來短暫的交好。
契苾沙門目光銳利地注視著不遠處的還在磨墨的南宮玥,暗自思忖著一會兒等勝了以後,必要大裕皇帝向他們交代。到時候,他就要這個不自量力的丫頭好看!
蕭奕擺好戰旗後走到了南宮玥麵前,誰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南宮玥抬筆寫了一些字,隨後又將紙丟進了火盆裏,而蕭奕則返回到了沙盤前。
“請!”
蕭奕很有風度,讓契苾沙門先來。
契苾沙門冷笑著拿起戰旗,排兵布陣。
蕭奕的唇角微微揚起了起來,西戎一戰,他這些日子以來與官語白演練過數次,充滿了自信。隻是礙於皇帝還在,他隻能刻意收斂起鋒芒,仿佛與平日裏一樣隨意而又懶散。
開戰!
契苾沙門認真的研究著戰局,蕭奕則時不時的走到南宮玥那邊,與她說著話,而南宮玥隨後就會在紙上寫上密密麻麻的字,又隨手燒了。他們的聲音壓得很低,誰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隻以為是在討論戰法,但事實上,若是有人湊近,就能聽到蕭奕正可憐兮兮地說道:“臭丫頭,今日我們還表演嗎?”
南宮玥頭也不抬地說道:“這不就是嗎?”
“當然不是。”蕭奕很不滿意,委屈地說道,“我想聽你彈琴……”臭丫頭彈琴,他舞劍,多好啊!他都在腦海裏想象了好幾遍了,這些西戎人來的真不是時候,實在太討厭了!
南宮玥頭痛了,安撫道:“那個大胡子好像已經好了,你快點回去吧……去吧去吧!”
沒有騙到臭丫頭心軟,蕭奕很不開心,轉身就把所有的怒火全都發泄在了這不長眼的契苾沙門的身上,從官語白那裏學來的陣法被他用得爐火純清,眼見契苾沙門已經踏入了陷阱,毫不遲疑的展開了埋擊。
官語白長年鎮守西境,他的不少陣法就是根據西境的地勢特點而創的,尤其是蕭奕此刻正在用的這一種。
戰旗在沙盤上飄揚,形勢陡然逆轉,契苾沙門的大軍被卷入到了埋伏之中,以落石為掩飾,一場大火驟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