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明媚的陽光灑進南宮雲的院子,透過樹木的縫隙,灑下一地的碎金子。
屋子裏,主位上的南宮雲眉頭微蹙地看著一個著雪青色褙子高顴骨的婦人抬頭挺胸地走了進來。白慕筱坐在南宮雲右側的圈椅上,麵沉如水。
“大夫人,奴婢是奉老夫人之命特意前來傳話的。”那婦人屈膝行禮後,腰杆筆直地站在屋中,神色中透著幾分倨傲,“是這麼一回事,老夫人說,最近幾年府中添丁增口的,幾位姑娘又都漸漸大了,府裏院子實在是不夠住。想勞煩大夫人動一動,搬去和大姑娘一起住。老夫人的意思是,反正長房也就隻剩下大夫人和大姑娘了,你們母女倆住在一起,以後聊天說話也好有個伴。”
“這是我的院子,我不搬。”南宮雲心中嗖地升起一團火來,居然明目張膽地想要收走她的院子婆母這回實在是太過分了
“搬不搬可由不得夫人的性子來,這是老夫人的意思。還有請夫人搬的時候注意了”姚媽媽冷冷地警告道,“若不是夫人的東西,還請不要搬錯了,不然奴婢不好向老夫人交待。”
一旁的胡嬤嬤氣得臉色發青,指著姚媽媽道:“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當初我家夫人嫁進來之時,這院裏的東西哪一樣不是從南宮府搬來的,有哪樣東西不是我們夫人的就連這個院子都是當初我們南宮府派人前來修繕的,一瓦一磚,院子格局那都是照著我們家夫人出閣前建的。”說到這,胡嬤嬤輕蔑地看著姚媽媽,“說句不好聽的,這新房啊,就是我們南宮府出的錢。要我們夫人搬,好啊,拿錢買吧。”
姚媽媽被說得臉紅脖子粗。她是府裏的老人了,這事她也是知道的。
當初南宮府要求新房院子按南宮雲出閣前的院子擴大修建,老夫人周氏卻是不願,她可不隻一個兒子,長子娶媳若是這樣做了,那底下的是不是也要有樣學樣那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周氏不願意,但最終卻是細胳膊擰不過大腿,同意南宮府自己出人出錢修建。
周氏雖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同意了,可是心裏卻也是一真堵著一口氣,一口氣一堵也就都堵到了現在。
南宮雲強壓下怒氣:“說完了可以走了。”
姚媽媽卻是抬起了下巴:“大夫人先別忙著趕奴婢走呀,奴婢的話還沒說完呢。”
南宮雲冷冷地看著姚媽媽。
姚媽媽皮笑肉不笑地道:“老夫人還說了,家裏最近實在困難,開支緊張,要節儉些過日子了。可不能再像以前大夫人管家時那樣的大手大腳了”
南宮雲氣得渾身發抖,居然嫌她管家的時候大手大腳。
“老夫人的意思是,各房的份例都要減,而大夫人和大姑娘以後兩人可以一起用膳,就先三菜一湯吧,還有大夫人和大姑娘反正也正守著孝,也不用出門做客什麼的,這一季的新衣就暫時免了吧。等府裏度過難關再議。”
南宮雲聞言氣得肝都疼了。再議,那要議到什麼時候,弄到後來,說不定以後每季的新衣就都沒她們的份了。
白慕筱的眼中閃過一絲銳芒,心道:白府也真是欺人太甚,居然敢公然在吃穿用度上克扣她們。真當她們是軟柿子好隨意拿捏嗎
胡嬤嬤既心疼又憤怒地拔高嗓門道:“從前夫人和姑娘都是五菜一湯,就算是真要減份例,也不能減少到了兩人隻有一份三菜一湯,這哪裏夠豈不是要餓著夫人姑娘了嗎”
姚媽媽抬了抬眼皮道:“瞧胡嬤嬤說的,這哪裏就會餓著大夫人、大姑娘了。從前大夫人、大姑娘吃五菜一湯的時候,可次次都會剩下至少一半的飯菜呢,如今這兩人三菜一湯豈不是剛好,也免得浪費了,便宜了別人”
“胡嬤嬤,”白慕筱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目光凜然,“掌嘴”
白慕筱話音一落,胡嬤嬤就迫不及待地衝走到了姚媽媽麵前,出手利落地“啪啪”兩巴掌扇了過去。
那清脆的掌摑聲在屋裏響亮極了,屋裏的兩個丫鬟都緊張得大氣不敢喘一下。
姚媽媽則被打懵了,直到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疼,這才反應過來。她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咧嘴“嘶”了一聲。她目光怨毒地看向了白慕筱,手指顫抖地指著她道:“你”隻不過是一個喪父女,又沒有兄弟撐腰,母親又失了管家權,居然就敢對她老夫人身邊得力的管事媽媽動手。
“什麼你啊,我的今日就教教你什麼叫長幼尊卑。”白慕筱猶如寒星般冷冽的眼眸看著姚媽媽,又吩咐道,“胡嬤嬤繼續今日我就要教訓一下這不懂規矩的刁奴”
姚媽媽第一次被打那是沒有防備,這次哪裏肯依,自然是要躲的,嘴裏還道:“大姑娘,奴婢可是老夫人身邊的人,你”
話還沒說完,就聽白慕筱厲聲道:“給我捉住她,重重地打。”
屋裏屋外的下人都是南宮雲的心腹,一聽自然是齊聲應了,兩個婆子一左一右地捉住了姚媽媽。
姚媽媽像是砧板上的魚似的動彈不得,隻能任人宰割,外強中幹地威脅道:“你們敢”
胡嬤嬤冷笑了一聲,“啪啪”兩聲,又是兩巴掌甩在了姚媽媽的臉上,打得她嘴角都流了血。
白慕筱看著姚媽媽慢條斯理地道:“姚媽媽,祖母讓你來,隻是讓你來傳話的,可不是讓你奴大欺主的。一來就在院子裏大呼小叫,難道你在祖母的院子裏也是這樣當的差,這樣的沒規沒矩”
姚媽媽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祖母讓你傳話,你把話帶到就行了,誰給你的膽子對著主子評頭論足的”白慕筱疾言厲色地道。
姚媽媽的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似的。那些話自然不是老夫人的意思。
白慕筱麵上露出了一絲冷豔至極的笑,吩咐道:“堵上嘴,給我扔出院子去。”
胡嬤嬤應了一聲,隨手拿起一塊抹布就堵上了姚媽媽的嘴,然後親自帶人架著姚媽媽出了屋子,像扔垃圾似的把姚媽媽扔出了院子。
南宮雲有些愣住了,她總覺著自己的筱姐兒自從上次落水後就變得有些不太一樣,若是以前,筱姐兒隻會委屈的掉眼淚,哪像現在倒底是讓這白家給欺負的狠了南宮雲憤憤不平之餘,又有些欣慰,覺得女兒終於長大了,會維護自己這個做娘的了。
不過,這白家著實欺人太甚
想到這裏,南宮雲不禁憤憤地說道:“還真是睜著眼說瞎話,我又不是沒管過家,府裏什麼情形,哪裏會不知道,公中哪裏會沒有銀子,隻不過現在沒有我的嫁妝補貼,吃穿上沒有以前精細了罷了。哪裏就到了要兩人隻能三菜一湯的地步。”
說到這裏,她目露譏諷,“老夫人故意派人鬧這麼一場,分明是想要我再出銀子。想要我的銀子,卻還把架子擺得那麼高,不用說一定是那個俞氏給出的主意”南宮雲越想越氣,恨恨地道,“想要我的嫁妝,沒門”
她歎了口氣,對白慕筱一臉憐惜地道:“筱姐兒,白家現在這樣的情況,將來是不會給你好好置辦嫁妝了。不過你不用擔心,娘的嫁妝以後都是要留給你的,一定會讓你風風光光的出嫁的。”
“謝謝娘”白慕筱感動地看著南宮雲,“娘的嫁妝,還是自己留著傍身吧,女兒已經長大了會自己賺銀子的。”
南宮雲既好笑又覺得貼心地摟著白慕筱道:“傻孩子,哪有女兒家自己賺嫁妝的道理,你的嫁妝自然是由娘來準備的。”
“可是我聽說,玥表姐自己開了鋪子了。”白慕筱道。
南宮雲眼中透出幾分輕蔑,說道:“她哪裏會開什麼鋪子,管事都是家裏人給她準備好的。鋪子自由別人管著,她最多也就查查帳,世家女哪個不會管家看帳。她不過是會幾個養顏方子罷了。”
“可是這樣,也是很了不起了。”
“筱姐兒,你不用羨慕她。”南宮雲慈愛地道,“若是由你來,一定比她做的更好。”
“那是自然。”白慕筱自信地笑了,“憑我的本事,當然會做到最好。”
“娘相信你,不過現在你在孝期,府裏又有些不省心地盯著,不然的話,娘也給你兩鋪子,把你那玥表姐比下去。”說著南宮雲歎了一口氣,“可是現在你祖母和你二嬸卻是盯著我的嫁妝不放,也不知道接下來她們又會使什麼下三濫的手段來逼迫我們母女。”
白慕筱連忙安慰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沒淹,總會有法子。娘,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頓了頓她又道,“不過娘,在這白府,我們勢單力孤的,最好還是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為好。”
南宮雲擰眉深思:“筱姐兒,你說的不錯,隻是”她不由麵露苦色。雖然娘家比白家顯貴,可是也不能事事都依靠娘家,再說這遠水也解不了近火。
“女兒以為,最好的法子就是搬出白府。”
南宮雲震驚地看著她,很快地搖了搖頭道:“筱姐兒,這個法子聽著是不錯,但是如果這樣搬離白府,對你很不利。你已經沒了父親,若是再離開白府,你就不好說親了。”她的筱姐兒如此優秀,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為此被耽誤了親事
“可是娘,依白家現在的情況,你覺得等女兒出了孝就能找到好人家”白慕筱的嘴角揚起譏諷的笑,“她們是衝著娘的嫁妝來的,從娘手裏搶不到,勢必會從女兒身上下手。”
南宮雲眸色一沉,明白了白慕筱的言下之意。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老夫人周氏並非對女兒的親事沒有任何權力,若是周氏和俞氏隨意給女兒找戶人家定下,兩家聯手,那女兒的一切還不就掌握在她們手中
想到這裏,南宮雲就是一陣心驚膽顫,也不知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說道:“筱姐兒,你現在還在孝期,她們一時也動不了你。你的親事,娘會放在心上的,隻要孝期一過,娘就給你找門好親事。”
娘還是太天真了點。白慕筱心裏暗暗搖頭,直接點明:“再好的親事,她們有的是法子給攪黃了,結果還是一樣。”
南宮雲沉默了下來。白慕筱顧慮的沒錯,要結一門好親不易,可是要毀一門親,卻有的是法子。
見南宮雲若有所思,白慕筱沉聲道:“所以現在最好的法子就是離開白府,娘,以我們現在的情形,要怎樣才能分家單過”
南宮雲搖了搖頭:“你爹已去世,想要分家,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除非大歸回南宮府,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