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蘭歪在軟枕上,雖然勉強維持著聲音不變,可隱約有淚水劃過,順著幹燥的肌膚沒入發間,“如今我得不得子有什麼要緊?毓慶宮那邊傳來了好消息,自然是太子的第一個孩子更為要緊了。”
如英彼時不懂,可後來終於明白,她眼前的這個女子在光鮮背後,是如何被這皇家體麵和長子長孫壓斷脊梁、碾壓成這紅牆下的一抹血色。
過了冬天,大福晉的身子並未如同太醫所言般好轉,病勢反而越發沉重,至三月份竟連起身都不成了,皇帝派遣胤禔祭華山,胤禔雖記掛著那蘭,也隻得依了聖旨離京。
胤禎年滿六歲,被送往阿哥所居住,他雖鬧著要去東四所同胤禩居住,可靈璧心中忌憚胤禟,到底駁了胤禎的心意,將他安置在東二所,同胤祉、胤禛、胤祥住著。三個阿哥皆住在阿哥所,堯璿在太後的寧壽宮,堯瑛大多同端嬪住著,一時永和宮內隻餘十五公主芳葳同十五阿哥胤禑。
青筠抱著小公主調製蜀王禦香,笑著看向靈璧,“我就說娘娘是個閑不住的,如今怎樣?”
靈璧將名冊收起,揉了揉酸困的後頸,“偏你愛說這些,如今越發不怕我了,你說這太子側福晉的人選怎樣?”
青筠將芳葳交給乳母看著,峨眉輕蹙,“此時這大殿裏隻有你我主仆二人,我有什麼也便敢直說了,太子眼下不過雙十年華,可是毓慶宮的側福晉與格格加起來比旁的阿哥都要多,宗室之中頗有微詞,說太子是個好色的儲君。”
靈璧斂眉,“此事我也和皇上提起過,不過皇上卻不甚在意,這次挑選一位好的側福晉,也是為了能幫著太子料理好家事。”
正說著,曼冬忽然急匆匆地走了進來,福了福身便道:“主子,毓慶宮的福生公公來傳話,說是側福晉王氏發動了,請您去幫著照顧照顧。”
王氏兩年前所生的皇長孫因胎毒之症而夭折,這一胎自然格外在意,孕中衣食住行皆有太醫和年長的嬤嬤層層把關,至胎動這一日,四個姥姥大夫陪護著,連太子亦特地告了假,回毓慶宮相伴。
靈璧甫一進去,便覺氣悶得厲害,一股辛辣的味道在寢殿內彌漫著,她捂住口鼻處,退了出來,“這屋子裏如此悶,產婦恐怕連氣都投不過來了,快將那香爐熄了些。”
姥姥大夫道:“德妃娘娘,熄不得啊,這香爐裏的不是香,乃是太醫送來的艾葉,側福晉身子弱,又吃了上回有孕的虧,孕中便有滑胎的跡象,要靠著這個艾葉來散寒止痛。”
靈璧問過杜君惠,見他點頭,便道:“好,那你快些進去伺候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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