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澤屹怔怔的望了那隻手環許久,淚水忽然就湧了出來。在陣陣心死般的絕望中,他覺得自己,也同樣死在了這一刻。
在他的全身反複顫抖,即將崩潰的大哭一場時,老嬤嬤還是用那如常的語調道:“太子,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請立刻更衣,準備登基吧。”
兩側,跪滿了手捧王冠龍袍的侍女,以及聞訊趕來的大臣。他們都不能理解自己的悲傷,為人子的悲傷,他們口口聲聲,都是在催促著自己登基……
“火凰族不可一日無首,先王已逝,太子就應即刻繼位,以定民心哪——”
北澤屹任由自己淚流滿麵。他能感到自己的雙手,已經有了不同程度的痙攣。
沒有人考慮自己的情緒,沒有人會設身處地的安慰自己,他們甚至……連盡情哭一場的時間,都不肯留給自己……
“我不要登基,我不管那麼多,我隻要父王能回來!”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北澤屹失聲哭喊起來,“走,你們全部都走!”在一眾侍女間快步穿梭,瘋狂的將她們手捧的各式托盤全數打翻,王冠和龍袍腰帶滾落了一地。接著不顧眾臣的勸阻,快步衝進自己的房間,將房門反鎖了起來。
“太子,先王最想看到的就是全族安定,如今各方妖族,還有人魔兩族,可是都在外頭虎視眈眈哪!您若是執意不肯繼位,將來累得我火凰族遭人吞並,難道你要先王的苦心全都白費,你要他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啊!太子!”老嬤嬤聲嘶力竭的勸告依然聲聲傳入。
北澤屹蜷縮在牆角,用力的捂住耳朵。不管他們在門外說什麼,自己都不會出去的。他不要登基,他不要長大,難道僅僅是這樣簡單的願望,都沒有辦法實現嗎?如果父王還在,他也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受委屈的吧……
一聲聲的勸告,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在北澤屹以為,他們已經放棄了的時候,老嬤嬤的聲音又傳了進來。這一次卻顯得格外沙啞,那是一種失望到了極致的寒心。
“罷了,老奴不會再勸你。要怪,就怪先王沒有眼力,選了這麼一個危險當頭,窩囊得隻會哭哭啼啼的太子吧!將來火凰族是興是辱,也全都是我們的命……這些衣服,我就全都給您放在門口,登基大典還有三個時辰,你就自己決定吧。”
門內門外,一時都沉默了。
看著那扇仍舊緊閉的房門,老嬤嬤歎了口氣,轉身就要離開。但就在眾臣也歎息著紛紛起身時,背後的門板忽然傳來了“吱呀”一響。
北澤屹消瘦的身形就那樣佇立在門前,臉上淚痕未幹,但他抬起的目光,卻已經有了一種真正屬於上位者的堅毅。
“給我更衣。”
那一年的北澤屹,以人類的年齡算來,大約就隻相當於十五、六歲。當同齡的人類少年還在學院裏,過著被師長保護,被父母疼愛的生活時,他卻已經穿上了一身過於沉重的龍袍,戴著壓得他腦袋發疼的王冠,踏過漫長的紅毯,一步步走上了那個最高的王位。
登基大典上,他俯視著向他叩拜的一眾臣民,努力擺出自己最威嚴的表情。以後,他必須永遠用這副表情來麵對世人,這既是王者的冠冕,也是一生的鐐銬。
那個時候,他懂得了隻有變強才不會被欺負,隻有變強才能保護族人。以前用來貪玩偷懶的時間,被他全部都投入到了修煉中。他學會了用力量說話,學會了鏟除一切的潛在敵人,也學會了封鎖自己的內心。他要走上巔峰,讓世人再也不敢小覷了火凰一族!
袖袍揮動,一股妖力橫掃而出,遠處輔助練習的木樁盡數炸裂。年幼的北澤屹收招起身,目光中有冰冷,有堅毅,而那堅毅的眼神,隱隱與眼前這一隻高貴華麗的火鳳,重合在了一起。
“雖然,我永遠都比不上父王,但如果今天,勢將要輪到我為全族犧牲,那麼,我不會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