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舊如同被煮沸了一般蒸騰著,魔氣四麵輻散,那毀天滅世的一招,眼看就要降下……
隻是,這個時間似乎太久了一些。
同樣是湧動的魔氣,它們看起來卻不再是一場死祭的開幕,而是……一場最終的落幕。
葉朔起初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三人麵麵相覷間,幾乎都從對方的眼中驗證了這個荒唐的猜想。那炸裂的天際確實是正在收尾,魔氣威壓正在越來越稀薄,不僅如此,就連那堆積的雷雲也漸次消散了。
薄暮冥冥,蒼白的天幕露出一角,一方斜陽透過層雲,傾灑在了這片傷痕累累的戰場上。
葉朔等人驚愕過後,都是連忙轉眼去瞧虛無極。與那禁咒的無端消散相仿,此時的他,樣子似乎有些奇怪。
在他的臉上,竄起了一條條的青筋,目光散亂無神,眼珠瘋狂跳動,似乎隨時都會鑽出眼眶。長披拂了滿身,卻是再無霸主氣勢,反而像一個流浪街頭的瘋老人。
“我……我是誰?”當虛無極緩緩的抬起頭時,怔怔吐出的就是這樣一句話。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啊……?”暴突的眼珠緊盯著麵前的手掌,好像那是一麵足以照清是非的鏡子。
凝視許久不得其法,虛無極看上去也更加的焦急了,十指順著額頭,在臉上反複抓下,拖出了道道深長血痕。而他還不滿足,簡直是將自己當成了最刻骨的仇人,瘋狂的一抓再抓,沒一會兒就是血肉模糊。
“這是……”宮天影的眉頭依然皺得很緊,“他走火入魔了麼?”
使用禁咒,稍有不慎本就極易遭到反噬。而虛無極對這套“天劫三重變”更是掌握不純,等於是剛剛練出個雛形就匆忙趕鴨子上架。單說前兩重也就罷了,這最後一重以他現在的實力,更是根本就駕馭不了。
何況在此之前,他在連番的拚鬥中本就已經身受重傷,早就承受不住大麵積的煞氣灌體了。再加上他心傷邢樹瑉之死,悲憤交加,心魔內侵,更是走到了崩潰的邊緣。這種種元素交加,導致了他最終徹底走火入魔,神智失常。
可以說,強用那禁咒的最後一重,就算是在他全盛之時,事後也必然走火入魔。隻是這接連累積下的苦果,加快了他覆滅的腳步。
“哈……哈哈哈……我是誰?誰能告訴我我是誰?”虛無極披頭散,在空曠的廣場間四麵奔跑,此時在他周身仍在不斷炸開一團團血光,那是他體內的靈脈正在斷裂的跡象。鑽心的劇痛,對虛無極而言卻似渾然無覺,他全心所想的,僅僅是找出那個簡單問題的答案。
“師父……?”一轉眼虛無極已經衝到了墨涼城身前,用漫無焦距的雙眼瞪了他許久。即使意識全失,但僅有的本能仿佛也在告訴他,這個人是動不得的。虛無極沉默片刻,露出了一個瘋癲的笑容,一轉身又衝向了山門深處。
“我是誰!你們告訴我我是誰!告訴我!”其他的弟子就沒有那樣的好運了,虛無極一見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抬手連揮,一具具屍在他眼前倒下,血雨紛灑。
雖然他的靈脈正在相繼斷裂,但這卻是一個緩慢的過程,在此之前,隻要他有一根經脈還可以輸送靈力,他就仍然可以出手,仍然可以殺戮……這些弟子逃過了最初的魂魄祭獻之劫,卻沒能逃過掌門的這場無差別屠殺。
“掌門……我……我是郭陽雲啊!您看看我,我是您的大弟子啊!”郭陽雲一隻手指著鼻子,嚇得全身軟。剛才他眼睜睜的看著身旁的師弟們一個個倒下,那不同於往日的幾十大板,他們是真正的身異處了啊……!
逃,他顯然是逃不掉的。現在他隻希望自己的這張臉能給掌門留下些印象,能喚醒掌門的幾分神誌……!
“郭……郭、陽、雲?”虛無極一字字的念著,目中充滿迷惑,而郭陽雲也配合的拚命點頭。
“郭陽雲……該打……該打……”虛無極在反複的自語中,不知怎地忽然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而他緊跟著就掄起巴掌朝著郭陽雲追了過去。
“哇呀呀——!”郭陽雲掉頭就跑,虛無極依舊在他的身後緊追不舍。最後眼看著距離漸漸拉遠,雙眼驀地射出兩道血光,郭陽雲的半邊身子立刻都被淹沒在了火海之中。
“嗚嗷……燙死我了!我的屁股啊!”郭陽雲被燙得鬼哭狼嚎,沿途一蹦三尺高。
剛好一旁有個用作觀賞的池子,郭陽雲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一頭就栽了進去。水麵上還能見到一道飄飄悠悠的輕煙。而郭陽雲已經一個猛子紮進了池底,再也不敢浮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