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伴著曦光安平城的四門緩緩打開,城門外等候的車馬行人踏著雪白的大地魚貫入城。
玄意抖了抖身上的落雪,從城門兩側張貼的通緝令上收回目光,心想越是往南城外張貼的通緝令越多,不知是管理的嚴了還是犯罪的多了。
他是燕州人士,常年與風雪為伴,對光州的冰寒天氣毫不在意,一身有些單薄的青色棉衣也不覺冷。高削身軀在風雪中仍挺得筆直,讓他身上有種蓬勃的朝氣。
何亦舒滿臉欣喜的向玄意說道:“我家就在北城興業坊,咱們一入城先去城門口的望北樓吃點東西暖暖肚子,他們家的飯菜極佳,尤其是早點特別出名,連知府秦大人都曾特意誇讚過。”
看得出來,將要歸家的喜悅讓這位剛逃脫病魔不久的年輕姑娘壓抑不住心裏的想法,歡喜全部都表現在臉上。
玄意點點頭,知道他救起的這位何姑娘性格活潑,極善言辭,不必他搭話也能說上半天。
這位何姑娘是他十日前在路旁一座山神廟中所救,彼時何姑娘已被風雪凍僵,受了嚴重的風寒,多虧他懂些醫術才能救回來。
果然,何亦舒繼續說道:“不過若說安平城最好的酒樓還要數知味樓,樓裏的大師傅是專門從徽州請來的大師,一手徽菜做的特別正宗,我家裏若是請客吃飯第一去的便是知味樓。”
玄意道:“哦,聽聞徽州臨近京城所在的中州,向來是物阜民豐,各種技藝發展遠超西北諸州,我倒很想去見識一番。”
“哎,我真羨慕你,可以無牽無掛的走去天南地北,看遍山河美景,嚐盡九州美食。”何亦舒有些失落的道:“我呢,大概就隻能在安平城附近逛逛,等哪天父母看中了誰家公子就嫁給他人為婦,然後一輩子相夫教子。”
“我真羨慕那些江湖上的女俠,走南闖北,行俠仗義,真是無比的瀟灑。”
玄意心中頗不以為然,當今朝廷的局勢雖然安穩,尚未爆發出大的叛亂,可天下盜匪四起,四邊外族逡巡,江湖上又有正魔兩道廝殺不休,絕非是女兒家享受生活的時節,若是能安穩在家度日何嚐不是一種幸事。
“世上事俱是有失有得,亦舒姐從小錦衣玉食,享受父母的疼愛,這何嚐不是別人朝思暮想、求而不得的呢?”
他搖頭笑道道:“倒是我們這些江湖客每天的風裏來雨裏去,可享受不到這種幸福!”
何亦舒側過臉來,圍巾下露出些許雪白的俏臉,撲哧笑道:“你還真會說話哄人,誰說闖江湖就一定要吃苦了?再說了我又不是怕吃苦的人,早晚有一天我也會學成武藝闖蕩江湖。”
她正當妙年,長的又極俏美,一顰一笑都充滿光彩,引得不少人偷眼觀瞧。
玄意與何亦舒說笑著隨人流走入光州城的北門。
時辰尚早,這座北方的重城還未完全醒來,主街兩旁的早點鋪子已經冒起煙氣,貨郎、腳夫、仆役、行商各色人等漸漸來到街頭,或是搭開鋪子,或是疾走忙奔,或是吃食早點,著實非是苦寒燕州可比。
“真慘呢,那麼大的一家子被一把火燒的幹幹淨淨,真造孽呀!”
“哎,也不知道何家究竟得罪了什麼樣的人,有那麼大的本事一夜殺光幾百口人?”
玄意腳步一頓,不露痕跡的看了何亦舒一眼,仔細偷聽傳來的話語。
一家幾百人被殺?怎麼有如此駭人聽聞的慘事?
“還能有什麼人,肯定是江湖上的亡命徒唄。”
“嘿,何家的錢莊開遍光州,家裏養了那麼多看家護院,誰知道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說不定是老天爺看不下去要收了他們呢!”
開錢莊的何家……
玄意心裏一驚,何亦舒家裏不就是開錢莊的,難道是他們家被燒了?
他拿眼去觀瞧說話之人,見是幾個差役不由的心裏發沉,這些差役身在公門中,消息比旁人更準確幾分,所言之事極有可能是真的。
不知是否真的是何亦舒家?她大病初愈,經不得大喜大悲,若真是她家,對她而言轉恐怕又是一道生死關卡。
什麼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破家滅門的惡魔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