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路漫漫,萬丈雄關。
求道者苦,癡愚者歡。
——
當少女給黃安開門的後,她得到的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紅胭脂,而是嫌棄她動作慢的一腳。
而黃安之所以如此暴躁也有原因,他心情不好,今天他又見鬼了。
事情大概是這樣的,約是在半個時辰之前,坐在夕照樓二層的吃牛肉麵的黃安認認真真地對自己麵前的鎮上第一紈絝說:“我叫黃安,姓黃名安,惶惶不安的安,字畫馬。畫馬者,浮世如夢,畫馬且行的畫馬,黃畫馬,而不叫黃蛤蟆,如果你嘴裏在蹦出黃蛤蟆三個字,我保證會抽你一巴掌。”
而這位前呼後擁的膏粱子一想起前幾日自己欲以千金購黃安唯一的小婢女卻被一棍逐出的狼狽相不由自主地怒火中燒,他咬牙切齒地從嘴縫裏蹦出仨字來:“黃蛤蟆。”
吃麵吃得有些燙的黃安使手絹攢攢頭上的汗。
見黃安並無過激反應,這位江東青州三豪之一的齊家的大少爺仗著人多勢眾,總算打消了自己對黃安最後的一絲顧慮,他嗬嗬大笑,指著埋頭吃麵的黃安:“還當你是什麼個狠人豪傑,原來在外邊也是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
簇擁著齊少爺的一眾潑皮無賴也一陣哈哈哈哈。
黃安抬頭,一臉茫然:“你說什麼?聽不清楚。”
“我說黃蛤蟆。”齊少膽子更加膨脹,“我說你屁也放不出一個來。”
“什麼?”
“我說...”雖然不知道黃安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但齊大少爺還是有些不耐煩了,他伸過頭去,一個字一個字地蹦道,“我說你連——”
齊少的話沒說出來,他隻感覺頭上一沉,臉上油膩膩地發熱,不,是燙,於是他發出一聲慘叫,聲音難聽的好像是見到屠戶的豬。
齊少爺帶來的一片說好聽了算打手的無賴目瞪口呆地看著黃安把牛肉麵扣到了齊少的頭上,然後拍拍手站起來:“早知道我應該要過橋米線的。”
然後,看了眾人一眼,黃安一腳踢開齊大少爺,撒腿就跑。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這是黃安非常自得的優良品質。
江東青州,位於中原東南,這裏是九水入海之地,浩浩大江,涓涓細流,在此彙入一片汪洋,在江畔河邊,一座大城巍然聳立,青磚黃木,白牆漆瓦,翠樹紅花,還有那熙熙攘攘的人潮人海,好一派車水馬龍的盛世之景。
青州城外,還有一十三縣,七十六村,中有一縣城,臨水而建,水名細江,縣名細江城,這細江城是個悠然之所,安閑之地,借著田地肥沃,水產富饒,細江城及其周邊一向衣食不愁,自然也就多了不少閑情逸致,可謂是詩人墨客口中的文雅地,就連那耕田的老農,田野間捉螞蚱的稚童都會時不時地蹦出兩句“青青田野地,悠悠碧雲天”“綠衣如隱客,入草若歸山”這樣的詞句來。
鄉下尚如此,城中就不必多說了,可現今回蕩在細江城上空的卻是這樣的聲音。
“你大爺的,給老子停住!”
“抓住他,狗腿打斷!”
“懟他兩刀,懟他兩刀!”
“靠,老不死的,給老子讓路!”
“唉,這下事兒大了。”聽著後邊追上來的汙言穢語,黃安邊跑邊搖頭,為了保證自己跑步不岔氣,他一直沒有回罵,隻是順手摸走了路邊一個過路人的帽子,他相信自己這個動作並沒有引起身後的注意,畢竟來帽子的主人都沒反應過來。
一人和一群人連推帶撞地衝過了人擠人的長街,繼而一前一後地繞進了一條小巷子裏,那一幫罵罵咧咧的潑皮們衝進巷子,隻看見有人影在前邊的拐角處一晃而過,頓時嗷嗷叫著追上去,跑得塵土飛揚,全然不顧巷子裏那棵大槐樹下,還有一老頭在給一帶著帽子光著上身的男人算命。
“沒德行的家夥們啊。”那光膀子的漢子歎氣,搖頭,“真是去你姥姥個腿!”他摘下帽子,往旁邊一撂,喘了一口氣,扭過頭來,對著看的目瞪口呆的算命老頭說:“咱們繼續。你說怎麼算價的來著?”
算命老頭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表達自己的那錯亂的心理:“這,這,算命嗎,你還,他們跑了已經。”
“他們跑是他們的事情。”光脊梁的男子一抹頭上的汗珠,抬起臉,正是黃安,“我們算我們的,你算一卦幾個銅子?”
一門心思想把這腦子撞上驢蹄子的主糊弄走的算命老頭伸出五指。
“五文一次?那算兩次吧。”黃安伸手去摸掛在腰上的牛皮包。
算命老頭坐直了些。
“嗯,你先算算我帶了多少錢吧。”黃安解下牛皮包,在手上丟了兩下,“準一點,精準到文錢吧。”
算命老頭的臉色頓時像是吃了一隻一文錢那麼大的蒼蠅。
“還有第二個問題...”黃安好像沒看到算命人的表情變化,繼續說,“那個,那個院子,對,就是我把衣服扔進去的那個院子,我想問問,裏邊有狗嗎?”
槐樹的樹蔭下,一半是小巷子的青石磚路,一半是堆砌著假山石的庭院邊角,這裏生著一片竹林,橫穿竹林的幽徑邊,鏤花的石台上放著一棵遒勁有力如龍生百爪的盆景,黃安哼著歌看著這盆盆景,剛剛自己的衣服就掛在這盆景上。
如此,衣服就回來了。黃安撣撣衣服上的塵土,也該回去了,雖家中有護宅大將軍在,那小丫頭應該不至於被找上門的眾流氓欺辱咯,但,果然還是有些不放心。
黃安欲按來時路,翻牆而走,卻聽得竹林裏有鶯聲燕語,他眉頭一皺,閃入假山之後,前腳方才藏好,兩位使女就從竹林後的小道上轉出,雖是使女,卻又七分姿色,打扮的亦是花枝招展,這兩女手中皆拿著些小件玩意,黃安側眼去看,隻見有筆墨紙硯,錢幣算盤,還有吃食珠寶等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