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幽幽從夢裏醒來，側躺在床上，看著因為風吹打而忽明忽暗的燈光，呼吸一上一下的，漸漸出了神。
都五年了，竟然還會想起她。那個在十五歲時便長埋於地底下的人。那個人的名字叫念城，尚念城。是自己親手將她埋葬的。
韶華的睡眠本就淺，這次醒來以後，怎麼也睡不著了，翻來覆去的。在床上也閑得慌，她直起身子，坐起來，取過旁邊的披風穿上，走到鏡子麵前，坐在梳妝台的凳子上，一側頭便看見銅鏡中倒影的女子。
女子巴掌大的臉，每一處五官都生的很柔和，笑起來還會有淺淺的梨渦，本是很甜美的長相，卻因那雙沉寂的眼睛，顯得格外冷清。
韶華望著鏡子出神，用手指細細描繪著自己的五官。
這是眉，記憶裏的眉好像從來沒有鎖住過，永遠無憂無慮。這是眼，那個人的眼，總是彎的和月牙一般璀璨，讓人一眼就瞧到了心裏。這是鼻，還有唇，她的唇角總是向上飛揚著，好像就算天塌下來笑容也不會變似的。
明明是這麼熟悉的眉眼，為什麼在自己臉上會看的這麼陌生？韶華看著一陣心煩意亂，真是礙眼。
她閉眼，拂手將鏡子掃落在地上，清脆的聲音之下，銅黃的鏡片碎落了一地，將她分割成了無數片。
韶華聽見鏡子落地的聲音非但沒有一絲發泄的快感，反而讓心裏更加難受了，她不去看地上的碎片，閉起雙眼環抱著自己，將臉靠在梳妝台上，她忽然厭倦了現在的自己了。
不想去看，也不想去想。
韶華輕聲低喃，不知道是對自己說還是對著誰。她的聲音裏麵帶著幾絲飄忽，“念城，你真的想要看見這樣的場麵嗎？我好像，有些舍不得了。”
話音落下不久，門外便響起一陣的喧嘩，各種各樣的聲音通過薄薄的門板傳到韶華的耳中。
這是要開始了嗎？有些路，隻要開始了，就無法結束了。
一夜未眠，隔日。
“韶華姐姐今兒起來有沒聽說，昨晚西閣走水，寧華姐姐到現在可是還沒出來呢，唉，韶華姐姐可要保重身體，切勿太過於傷心了。真是造孽啊，到現在西閣那處還是濃煙滾滾。”
說話的是春華，現居南閣，生的極為漂亮，是一個標誌的江南女子，據說曾經是官家小姐，家道中落才淪落至此，也不知道那些官家院子裏的醃攢事兒她學了幾分。她這話一出，聽著像是惋惜，卻不知道有多少幸災樂禍在裏頭。
韶華聞言淡笑，並沒有多大反應，雙眼微微下垂，暖暖的水汽從茶杯裏升起和著茶葉獨有的香味在她鼻尖打轉，暖暖的，讓她精神好了不少，韶華淡道，“生死有命，寧兒是個好姑娘，她下輩子定會投胎在一個好人家。。”
韶華話音剛剛落下，北閣的洛華冷哼一聲，嬌俏的臉上帶著譏諷，有些陰陽怪氣道，“韶華姐姐同寧兒妹妹可真是好姐妹呀，竟對於寧兒妹妹的死……。”
洛華尚未說完，便讓韶華不動聲色的打斷了，她依舊是淡淡的，但是卻有著不容無視的壓迫，“妹妹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今生寧兒淪落到這兒，我為她來世求一個安穩富足的好人家還不成嗎？妹妹同寧兒一向不合，她現在人走了，妹妹倒是一口寧兒寧兒的叫，其中，哼，就不需要我多說了吧。洛華妹妹，逝者已逝，得饒人處且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