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暗,天穹的皎月今晚被大片烏雲遮蔽,潔白的月光無法朗照穹頂之下寧靜的城鎮。在房齡能追溯到尼克時期的擁擠而又老舊的矮腳複合民居之間,守夜人隻能提著昏暗的馬燈逡巡前行。
這裏是約克郡中的萊特米城東區,在一間普通套房的昏暗狹窄的格子間中,一個穿著打補丁的亞麻衣服的黑發青年正處於睡夢中,但是從他緊皺的眉頭和寬闊額頭上的汗珠來看,顯然不是什麼美夢。
此刻他似乎遇到了什麼恐怖場景,身體緊繃,突然一下彈起身來,嘴裏還叫道:“蘭姐,快帶蕭秦走!”而一叫出聲,蘇澤便醒轉過來了,心裏暗歎,原來還是夢。
而下一刻他有些心虛的向外看去,並立刻躺下裝睡,果然,不一會兒媽媽昆蒂娜掌著白蠟睡眼惺忪的打開格子間的門往裏看,見蘇澤仍在睡夢中,於是輕吐一口氣靜靜的將門掩上,用撒克遜語祈禱道:“阿澤又做噩夢了麼,看來這周要帶他去教堂禮拜一下了,女神保佑!”並隨手在心口畫了個月亮的手勢。
待昆蒂娜離開,蘇澤小心翼翼地艱難起身,努力避開床邊的雜物,不發出一點響動。昏暗的環境裏看不出他的神情,但是看不出神情的他就這樣呆呆的看著右手牆上暗黃的玻璃窗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過了個多鍾頭,穹頂的皎月終於照射下來,蘇澤暗歎口氣,小心翼翼地的下床摸索,從書桌的瘸腿下拿出一個封麵壓痕明顯且布滿灰塵的記事本。隨後用身體抵住書桌,打開記事本開始書寫。然而字體卻不是撒克遜語,也不是目前主位麵所知的任何一種語言。
這是華夏語,上麵寫到:“伶仃此地十七載,初時極恐,疑入幽冥之地。後稍長,感念此生父母深恩,遂了卻前塵舊夢,承此身因果…………
前世先天染疾,終餘一生廿載無緣仙道,使蘇氏名世,深愧父母厚恩。憾矣!逮吾歿時,尚有長兄侍奉雙親,不至蘇氏門庭斷絕,幸甚……”
字跡自此而斷,回想起噩夢場景,蘇澤提筆開始繼續寫到:“自六歲至今,幾忘前世,然則近日數次夢回前塵,舊事曆曆,如在眼前。是前世象!抑或今生夢?實難辨之。”
寫到這裏,蘇澤麵色平靜,他停下筆墨,看向窗外。月色,並沒有覺得和前世有什麼不同;再看看周圍房間,目光似透過牆壁看到熟睡的父母,也沒覺得什麼不同。
好一會兒,他提筆寫下一句,“前世今生,有未竟之誌,無未得的憾。足矣!”
待墨幹透,又將這本書墊在桌角。上床睡去……
天還未光,蘇澤一家便已經早早起來。爸爸蘇業是雷特子爵府上的花匠,媽媽昆蒂娜則是子爵府上廚娘。貴族早餐比平民晚一兩個鍾頭,晚餐則會早一些,如果要舉行宴會則另算。不過相較於普通家庭簡單的麵包配肉汁濃湯,顯然貴族用餐要豐盛的多,因此昆蒂娜要老早就去子爵府忙碌,蘇業則是去送昆蒂娜,順便在下人雜物房裏修理一下損壞的工具。
大人不在家的蘇澤屬於被放養的狀態,不過自從十五歲之後他便在熟人的介紹下去子爵府上的馬房做清理工作幫補家用,早晚各一次,每周有15先令的收入。
子爵府在貴族雲集的西北城區,因此兩地稍有些距離。蘇澤一家又舍不得乘坐公共馬車,隻步行前往。
馬房的工作並不複雜,但是個體力活,而且比較髒,因此蘇澤隻好在清理完之後匆匆地清潔一下身體,換上備用的衣物便往學校趕去,早餐在路上隨便啃一塊麵包,喝一杯牛奶就頂過去了。
沃頓老師強調今天不允許遲到,因為會有政府派遣的醫生來學校做體檢工作。每一屆的九年級畢業生都會有這樣的福利,嗯,老師是用的福利這個詞。
雖然蘇澤自幼便練習前世家傳世俗武學《海口訣》,身體強健,但是畢竟沒有前世的殷實家境,在修煉過程中有什麼暗傷遺留也不一定,因此他早早的就來到位於東、北兩區交界的學校。
學校在一片古舊的城堡中,高聳的灰白石牆連成一圈將古堡封住,隻留下一座斑駁的鐵索吊門容人進出,監牢一般。
蘇澤聽聞古堡的前身是修道院改建而成,無怪如此陰冷孤寂。
萊特米城在卡梅洛也相對較發達,因此平民家庭能夠支子女上學的情況較多,一路上往學校去的少男少女三五成群。
一進大門就能看見四周的由僧侶宿舍改建的教室,古代僧侶都是十幾人的公共宿舍,這樣寬大的房屋自然能容納幾十人,除了冬季過於寒冷之外,並沒有別的什麼缺點,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蘇澤的錯覺,即使是在最為炎熱的夏日,他依然能感受到特屬於這些神秘建築的陰寒。
事有反常即為妖,他一邊走一邊心裏想著,忽然聽見有人和自己打招呼,一抬頭,便看見一個著灰色長裙的高挑女孩,笑道:“簡妮特,早安!”
“早安,阿澤!”女孩眉目明亮,棕色頭發紮成一個大馬尾,原來是蘇澤的鄰居簡妮特·迪瓦斯。
此刻來的學生相當的多了,陸陸續續都往古堡中心的教堂走去,沿途還有幾位穿著雜色燕尾服的老師維持秩序。
蘇澤看了一眼簡妮特道:“我看到馬克他們也往舊教堂去,所以我們也直接去吧,不用去教室集合了。”
簡妮特正想一口答應,卻又想到挎包裏麵的書太沉,又不知道那邊的事要弄多久才能完,一直挎著不會累死人嘛,因此道:“我們還是先去教室放挎包再去教堂,不然太沉了。你說呢?”
蘇澤失笑道:“好的,我隻顧我自己,沒考
慮你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