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了有多久?沒有多久,而它卻遙遠得深邃無底,在許多年之後,那個被叫做江湖第一俠女的葉風停站在江邊,無悔地等待著死亡的來臨……
葉風停從睡夢之中醒來,身下是鋪散開來的金黃色的稻草,麵前是一位風流瀟灑的翩翩公子,情不自禁地,她的唇敷上他的唇——薄如蟬翼,刹那,她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如此實感,如此真切,柔嫩如酥,溫溫暖暖,葉風停無地自容,一把推開了身前的男子,垂下頭眉。
男子拂了拂身上的塵埃,起身走開。船外水流激蕩的聲音交織著那蜇人的陽光,才令葉風停從昏昏沉沉的夢中脫離出來,意識到這不是夢境,她漸清醒如常。
晚上,夜色如幕,海風侵襲。白帆皎潔,形如弓月,客船上一盞黃色光韻從一間議事房裏透射於外,傾家三位公子正在裏麵談論如闊,傾家老爺神色莊重。葉風停窺望片刻,舒了一口氣,接後便轉頭離身而去。倚靠在安穩的被窩裏,葉風停卻久久不能入睡。她猜不透自己為什麼來到這個地方,也許是尋一個棲息之所吧!她望著掏出的夾藏在瓊玉寶劍刀柄柄身裏麵的“出宮圖”,一樁樁往事又浮出她的腦海,凝滯不結的淚花垂掛在她堅毅的眼角。
萬曆二十七年,禦花園中,陽光明媚,光陰如梭,明麗的海棠花映襯著她——明朝公主朱軒嫄壓抑的陰鬱心情。一片片墨紙,一頁頁情緒。鄭貴妃路遇此處……她隻記得當初鄭貴妃被她默然無視一番,那場景真是解氣泄憤,而鄭貴妃離身而去回眸的一笑卻猶如一根一根毒刺一樣寒人心脾。
花落散
荷池曲酒竟相杯,聞懷蝶影漸香殘。
榴花禦酒空亭雨,才知相思最難醉。
父皇的讚美讓她此生第一次起了釋懷之心,原來此生還有一種溫情比仇恨更為美好。那是他第一次召她入殿,是他第一次為朱軒嫄獻上婚前之祝辭,殷切之希望。踏出殿外,她早已作了打算——離宮,逃離這一個令她深惡痛絕的紫禁城。翠雨,軒嫄公主的貼身宮女,為了她而亡,此忠心,此情誼,她永遠無法忘懷。在臨走之前,她得以見被安置在冷宮中的母親與兄長一麵,已是萬幸。她——朱軒嫄,已是一介庶人,兩年來,她一直在重複同一個夢……
突然,葉風停被一陣吵鬧聲給驚醒過來,睜眼看向對麵,才知是昨日的那位被自己誤親的公子。他故作驚恐姿態,他驚異的眼睛好像在說是不是又要像昨日那樣“以身犯險”了?惹得葉風停頓生出厭惡感。
他還未來得及站穩,一支刺眼的寶劍便霎時對準了他的胸膛,風流公子退步向後,依舊麵不改色,鎮靜道:“昨日清晨你親吻了……罷,我便走開,未曾追究
,昨夜想道,才念及臉麵……事關我的清白,最重要的一點……”
看這人便是個無賴,與其跟他在這裏廢話,倒不如直截了當,但是此番話說得有情有理,她竟對不上一句話來辯解,那位公子——傾水然,看見她的眼光在閃爍,心裏得逞,心覺得意洋洋,卻未曾外泄。
“哼!”葉風停氣得抽刀入柄,拔腿就走。
傾水然望著她悻悻而逃的身影,心裏卻樂開了花,他明媚的笑展露在外,渲染著他俊逸飛馳的麵龐。
一抹紅暈染在了葉風停的雙頰,下次見到那位公子,真恨不得打個地縫鑽進洞裏去。
布置規整的書房內,打掃的仆人探問道:“公子,二公子?”
傾水然收斂起微揚的嘴角,明眸皓齒,螓首娥眉,正凜然對向仆人,看罷,又轉身閱覽起書卷。
“二公子今天時而笑時而正襟自若,心思叵測,真搞不懂啊!”仆人道。
想起那番話,葉風停又恨得牙癢癢,愁眉苦臉,對著寶劍鼻孔出了好幾口氣,回神抬頭留神餐桌,旁無一人,才知飯菜涼了,渾身皆疲,此時肚子餓得空無一物。
翌日,怒氣已消,頭腦清醒如初,才覺心為之漾然。
客艙內,人聲鼎沸,把酒持螯,過往往往是舟車勞頓的下海經商者及其一些販賣交易者,有的幹幹淨淨、麵目清白,有的則衣衫襤褸、渾身臭氣,有的臉上藏汙納垢,刀疤盡顯,眼冒凶光,這些人等都眾聚於此,一位壯漢袒胸露乳,舉酒於半空,紅臉狀,眼神迷離,吐詞不清,周圍的人則熱鬧地推杯換盞,劃拳行令,葉風停見有一空位,便挨著坐了下來,盤腿狀,小心翼翼地擱置好寶劍,空氣之中盡是汙濁之氣,“新豐美酒鬥十千,鹹陽遊俠多少年。”那壯漢又作打嗝狀,停罷,又呼:“相逢意氣為君飲,係馬高樓垂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