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長生篇下 麵目全非,無悲無喜(1 / 3)

沒有人能保護我,也沒有人能救我。

我想活,就隻能自救。我若想死,就隻需念一個名字。

我的第一個信念是,不論何時,我得保住自己的命,我不能死,我們這一脈也不能完。

我的第二個信念是,我得救回二聖性命,我得護得妖族中興。

肉身化枯骨,元神得再生。

我不知是什麼改變了我,也許是對死亡的恐懼,也許又是信念的蘇醒。總之那生死之間,我大徹大悟,這一場命數裏,不是我一動心念便會虛弱壽命,而是隻要我無心無情,就能不死永生。

我從未將黛黛當過家人,從未尊過澤弋,從未愛過元崖,從未對無塵有過感情。我隻是有兩樁信念要堅守,而已。

如此之後,我方從灰敗的肉身中掙脫出來,掙脫出第二世。

既然這個計劃失敗了,那我便要保存自己,再尋他法。

臨走之前,我看著滿目荒涼的元崖,提醒他:“這個孩子你要是不想留著,就殺了吧。”

他紅著眼睛拿劍指著我:“你告訴我,你說的這些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那劍就那樣穿透我的肩胛,我看到元崖驚了一瞬,本能的便將劍抽了出來。

落下一滴淚,我說:“不是真的。我說的這些都不是真的。”

頓了頓,我又道:“你還想聽什麼?我說給你聽。”

他怔了片刻,這片刻裏我消失不見。

有時候麵上的東西再豐富,隻要心不動,那就不會有什麼事。那時候我已將這本事用的得心應手。

我一路暢通無阻的離開,又似乎聽到元崖的聲音。

他說,你想活著為何非要斷情,你想護得妖族中興,又為何不能信我?

我勸服著自己的時候,將一切肮髒暴露出來,希望這個做了我幾千年夫君的天帝,也能夠看開一些事,看破一些事。我以為那是我對他最後一點善意。唯獨那最初一場不堪的選擇,我沒有說。

至於第二件…是啊,我為何從未信過他呢?為何從未想過,我這位天帝夫君,或許有朝一日可以走到極境,可以擁有無上的力量,來為我護佑妖族呢?他這幾千年都是在努力修行啊,他是真心待我啊。

我慌亂的吐出一口血來,隻一瞬間就跌落到真仙境。

三千年後我出了關,見了澤弋,他說元崖的性格變化了很多,他沒有殺了無塵,而是在他體內種了寒靈玉髓,徹底斷了陰陽兩合的路。

無塵怎麼樣,我一點也不關心。

澤弋歎息一聲:“你剛離開的時候,陛下的確震怒,問責於我。可到底也沒有太過為難,這麼多年反反複複,也隻是想逼你現身。”

我不會見他的。

我的善意沒有任何作用,元崖什麼都看不破,明明這般恨我,卻還留著無塵性命,也沒有苛責妖族。癡人。

這三千年裏,我早已不是九蘿,也早已不是他的天妃。我活下來了,可境界再不能突破。

換了名字,改了容貌,終日閉在神殿裏,除卻前頭一回見了個重明鳥族的小姑娘,我當真再未現過身。

那也是我三千年裏唯一一回一小點的疼痛,來源於我的嗔恨。

我先妖典一步,尋到了那姑娘。姑娘是又一位純血的後裔,叫曼兒,我半真半假的告訴她那些話,緣來緣去,隻求永遠斷去這條歧路。

我知道倘若我沒有告訴她,妖典也會找到她。可我先告誡了她,卻沒想到,妖典又一次找到了我。

它說你且看著,該發生的總會發生,即便你這樣說,有一日她若遇到了過不去的,還是會來尋我。

我閉著眼睛,聲音無波無瀾:“那麼我希望你不要騙她。”

“我從不欺騙。”

“她若擇了永生仙命也罷,倘若是凡人性情。莫要再受這樣的淩遲之刑,平白辜負旁人許多真心。”

它的笑聲難聽至極。

“真心如何?假意如何?淩遲如何?斬首如何?若你還能活到那一日,我便讓你看看,真心究竟有多麼不可靠。”

我厭惡的不再理會它。

也無謂它這樣說是何意。

離開了天宮,沒有了元崖,我終於從麵目全非,走到了無悲無喜。

我後來常常去看望那隻小重明鳥,教給她許多東西,聽她嘰嘰喳喳的在我身邊玩鬧,我笑的溫柔,但心中一點也不疼。

我告訴澤弋,我知道她既不是黛黛,也不是我的孩子。我隻是想常常去看一看,反正這一萬多年裏,我也沒有別的什麼愛好了。

澤弋後來有一段日子很是多愁善感,他添了個兒子,叫凡之。

沒過多久,二聖便傳來不妙的消息,天命有感,無力支撐。

當初妖典上尋到的那個法子,需用龍凰血脈祭煉一枚至陰至陽的血丹,如今再也不能耽擱,即便沒有這龍凰血脈。

那是我又一世性命裏第二回灼心之痛。

浩瀚一族,千萬子弟,除卻純血的兩位,曼兒和一直寄養在一位神秘尊神那兒的離風,凡神獸家族,王族血脈,乃至普通的小妖,隻要過了金仙境,便是凡之也不能逃脫的貢獻出三成血脈之力。

整整百年啊,一草一木,一山一石,蒼茫遼闊的長生山脈裏,每一處都飄著血腥味兒。而我,也又一次的,在我的世界需要我時,無能為力。

心痛到極端時,我向天祈願,我可以不要我的第一個信念,我可以不要這樣無用的活著。我不貪心了,既然求兩件事不可以,那我就隻求一件事,我隻願護得我族中興。

這樣行不行?

天道無情,即便集合了全族之力,這枚殘次的血丹也隻能維持二聖數百年的壽命。

這嗔這恨又幾乎要了我的命,直至峰回路轉,澤弋震驚不已的告訴我,他與幾位長老盡皆感受到那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