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重新變回紫色的瞳仁,深深看著她。

還是他的眼睛好看,明淨透亮,就似這世上最名貴的紫水晶。

放下手,他多餘的話,什麼也沒說,隻道了兩個字:“等我。”

雖然隻有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但一切足矣。

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她都會一直等他。

白珣景離開後,她坐在茅草屋的門前,仰望漸漸暗下來的天空。

人的情緒,一到晚上就特別容易爆發,也許,一個人的心裏,或多或少都存在著陰暗一麵。

但不知此刻為什麼,望著漆黑的蒼穹,她的心,竟是前所未有的寧靜安逸。

一陣狂風吹過,她下意識眯起眼睛,等那陣狂風停下後,她再次睜開眼睛,卻笑了:“虧你能一路找到這裏來,還以為白珣景身上的冥蝶粉,已經全部洗掉了。”

紅著眼睛的明月公主四下張望:“白珣景呢?”

“他去做他該做的事了。”

“我再問你一遍,白珣景人在哪裏?”比起她的平靜來,明月公主則顯得有些瘋癲。

宿紅蓮站起身,隨手拍了拍沾染灰塵的裙擺:“不管你是明月,還是小月,永生永世,你都和他沒有任何瓜葛!”

“是你,你毀了原本屬於我的一切!”明月公主嘶喊著,朝她衝了過來。

因為內力盡失,她沒有來得及躲開明月公主,被對方死死掐住肩膀:“白珣景是屬於我的,這個天下也是屬於我的,你又算什麼東西!”

她冷冷看著麵容猙獰的明月公主,突然覺得這個人真是可憐,“沒有什麼是一定屬於誰的,前世你看不清這個道理,如今你依舊看不清,如果你從一開始,就能收起你那荒唐的野心,今天,你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賤人!”明月公主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她臉上,衝口怒吼:“你毀了我的一切,還好意思教訓我!”

她被打的腳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可臉上神情,始終都是平靜的:“我沒有教訓你,有指責你的意思,我隻是覺得你活的太憋屈,太窩囊,卻有絲毫不值得人同情!”

明月公主沒有如預料般衝上來,再給她一耳光,她看著宿紅蓮,神色也漸漸趨於平靜。

“宿紅蓮,你在故意拖時間。”這句話是陳述,而非疑問。

她整了整略有些淩亂的頭發,揉了揉麻痛的臉頰:“我為什麼要拖時間?反倒是你,該為自己的小命擔憂才對。”

明月公主聞言大笑:“宿紅蓮,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如今武功盡失,根本就沒有那個能力殺我。”

“是麼……”她低頭,不知在看什麼,幾縷發絲遮擋了眼睛,瞧不出情緒。

明月公主臉上的神情越發猙獰,隱隱帶著一絲暢快:“宿紅蓮,你也有今天!”

“公主,沒有了霹靂堂和曹功的保護,你覺得,你還能做什麼?”她忽而問了句,語氣帶著奇異的詭譎。

明月公主此刻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沒有注意到她的古怪,“宿紅蓮,我一直期待著有朝一日,能夠親手殺了你,今天,我終於可以如願!”明月公主拔出藏在腰間的一支短匕:“我知道,如果我殺了你,白珣景定然不會放過我,但沒關係,我能親手殺了你,已經很滿足了,他若是想替你報仇,盡管來找我好了!”

明月公主雖自小嬌生慣養,但也曾跟著武術師父學過一些功夫,雖然之前她這點三腳貓功夫,並不是宿紅蓮的對手,但此時,宿紅蓮武功盡失,明月公主要殺她,綽綽有餘。

果然,才兩招,她便將宿紅蓮逼得節節敗退,險象環生。

看到對方被逼到絕境,她越發的癲狂,眼前這個人,是纏繞自己兩世的宿敵,她一定要殺了她,不惜一切代價。

“去死吧,宿紅蓮!”終於,對方被她逼得退無可退,她一聲大叫,用盡全部力量,狠狠朝著對方刺了下去。

就在她高高舉起匕首的刹那,耳邊隱隱聽到某種機括的聲響。

那聲音很輕,不注意的話根本聽不到。

但她知道,那並非是自己的幻覺。

噗地一聲。

她看到鮮血迸濺而出,然而,那血,卻並不是宿紅蓮的。

緩緩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的大洞,因為太過震駭,她甚至伸手,朝著那個血洞摸了摸。

宿紅蓮麵無表情地收回手,用衣袖,蓋住了一直待在手腕上的鐲子。

那鐲子,是自己生辰當日,白珣景送她的禮物。

而那一天,也同樣是明月公主的生辰。

“我說過,你殺不了我。”

“不……不可……”明月公主徒勞的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然而,最後一個“能”字還未出口,便重重倒了下去。

夜已經深了,風刮在臉上,有微微的刺痛感。

她伸出手,以指腹,抹去臉頰上的血跡。

殷紅的血,白皙的指尖,強烈的對比,絢爛而刺目。

她輕輕一歎,放下手。

終究,她和命運的豪賭,是自己贏了。

不想再去看明月公主死不瞑目的屍體,說起來,一切孽緣,皆由自己這裏開始。

如果自己從未遇見過白珣景,那麼,所有人的宿命,都會是另一番景象。

一陣風聲鶴唳,寂靜的夜,突然被錚然出鞘的嗡鳴聲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