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真正的還政於民才能救農民!”
顧櫝還在喋喋不休地繼續他的演,
“陛下,這個盛國也是一樣,如果不給百姓切實的權利,隻用封建主義來壓迫人民、剝削人民,用經濟惠來蒙蔽人民、愚弄人民,那麼無論朝廷有多少個陛下和我這樣的穿越者,都無法徹底改革其封建本質。”
“我當年就在想,如果我和我媽有投票的權利,有參與公共事務的權利,那些吃商品糧的城裏人、糧站的公務員,還敢瞧不起我們嗎?”
“城裏人的一票是一票,農村人的一票也是一票,八億農民有八億張選票,這世界上無論哪個國家,都無法輕視這八億張選票。”
“如果沒有這八億張選票,那農民永遠就隻能是農民,他們永遠就是被城裏人輕視和剝削的命。”
“他們就永遠就隻和我媽當年一樣,一輩子隻能乞求剝削者高抬貴手,隻能為蠅頭利在那片黃土地上你爭我奪、永世不得超生。”
顧櫝到此處,那顆飽滿而養尊處優的後腦勺又轉回來了,
“陛下。”
他輕輕地吸了口氣,冰冷的氣息凍得肺腔一陣針刺般的疼痛,純粹得無關任何陰謀,
“為了農民手上的那一張選票,為了將人人平等的政治權利還給農民,今世我無論造了多少殺孽,縱使被投入阿鼻地獄,忍受無間苦楚,我都甘之如殆。”
顧柷聽到此處,神色微微一變,急望顧櫝眉目容情,入眼處隻一片平靜黯淡,好似無風無波的冰藍湖水,甚至不如前番被揭露真凶身份時那般陰寒森森、尖銳逼人。
電火行空,心念驟轉,顧櫝的殘忍與狠絕,顧柷到這一刻才徹底體會。
遲來的體悟令他在同一刹那間,激靈靈地打了個並不起眼的寒戰。
非為恐懼、非為厭惡、非為忌憚唾棄,而僅隻來自未知的未來和不祥的預感。
和那些肉食者的睚眥毛銖、貪嗔癡妒不同,二十一世紀的甜二代顧柷見過更多的人、更廣闊的地,他的心腸早就被鍛煉得敏感而細膩。
也正因如此,他能清晰地看到顧櫝給自己背上的包袱有多重,那八億農民的選票仿佛莫斯科當年背負的使命。
他們相信堂是有的,可以實現的,但在現世界與堂的中間卻隔著一座海,一座血汙海,人類泅得過這血海,才能登彼岸。
於是他們決定先實現那血海。
顧櫝一瞬不瞬地盯著顧柷,皇帝臉上變化的絲毫神情他都不敢放過。
顧櫝知道顧柷與他用現代人的身份相認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機會要是用得好了,不但能將先前的一切殺戮與陰謀一並贖出,還能給自己多一個比任何封建社會的奴才都牢不可破的盟友。
少頃,顧柷站起了身,他踏過艙內地板上的融融夕陽,徑直走到了顧櫝身前,
“皇兄。”
他慢慢地伸出手,將頭上巧的金冠摘了下來,
“你我既然長得如此相似。”
顧柷一麵著,一麵將手中金冠輕輕地放到了顧櫝頭頂,
“皇兄是否想過取而代之?”
顧櫝抬目看向他,船外跳躍的流光映照到碧湖青波上,那青碧攢蹙的光芒在他身後透窗而入,描出一個英朗的輪廓,
“陛下是要與我共治下?”
顧柷搖了搖頭,輕輕地笑了,
“不,是正如你所,要改革的穿越者不能心安理得地做封建社會的皇帝。”
他鬆開手,那頂金冠就定在顧櫝的頭頂心,看起來好似童話故事中的美滿結局,
“你既然想殺安懋,那就放手去殺罷,隻是我有一個條件。”
顧柷歎了口氣,目光中仍是掩不住的高高在上和悲憫人,
“皇兄,你要殺安懋,就隻能殺他一人,其餘無辜之人,一概不能再受其池魚之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