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先生!”柳深魚自然沒辦法裝成睡著了什麼都沒聽見,隻能站起身來,老老實實的打招呼道,“很久沒見了,你好!”
“還真是客氣得可以了。”
宋傳興略有些自嘲的笑笑,“也是,我算你哪門子的哥哥呢?怎麼樣,這幾年?”
“挺好的。”
柳深魚微微垂下眼簾,避開了他看向她的目光,有些話她永遠不會對任何人說,那就是這輩子真的有那麼一段時間,她是希望宋傳興是她的哥哥的,親哥哥,能夠一輩子照顧她,對她好的親哥哥,可惜,後來是她自己弄糟了一切。
“真的好嗎?”
宋傳興看著柳深魚,幾年不見,她的模樣和當年已經有了些許不同,不過這種和人說話時,會下意識的看著腳下的習慣,還和當年她剛剛被帶到宋家一樣。
“嗯!”
陳鳳雲永遠隻會讓她必須如何如何,柳知同這些年幾乎當她是死了,自從離家的那一天起,就從來沒有聯係過她,這世上真是直到今天,也隻有宋傳興會問她過得怎麼樣,是真的好嗎?隻是除了深深的點頭,柳穿魚卻不知還可以說些什麼。
“你——”
宋傳興的手指微動,很想抬手輕輕揉揉她的腦袋,可是到底還是克製住了,想來富年集團新品發布會的宣傳片已經播完了,因為開始漸漸有腳步聲移動過來,如今他在風口浪尖上,不能拖累了她,所以盡管還有很多話想說,他卻還是不得不走開。
“有事別憋在心裏,被人欺負了,要知道打回去,打不過還有我呢。”
他交代,幸好,千言萬語,總能凝練成一句話。
目送宋傳興自小路的另一端消失,柳深魚重新坐回藤椅上,心情卻再難平複。
很多年前的往事,有些不受控製的如潮水一般回湧入大腦,那年,陳鳳雲將她從家鄉的小城匆匆帶走,那是多遙遠的一段路,飛機卻原來隻需要不到兩個小時。
宋家當時還沒有搬去旅遊開區的別墅,住的是市裏地段極好的一處小區,小區裏都是雙拚別墅和花園洋房,不再是柳深魚熟悉的筒子樓,也看不到遍地的晾衣繩和隨處丟棄的垃圾,視線所及,都是花團錦簇的整潔和明亮。
陳鳳雲再婚的丈夫是個成功的商人,那天並不在家,寬敞明亮的客廳裏,隻有一個保姆阿姨迎了出來,說著“夫人辛苦了”,接過了陳鳳雲手裏的包包,又轉而看她,略有些皺紋的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這位就是小姐吧,可真是漂亮。”
陳鳳雲不置可否,帶著柳深魚走進屋中,才問,“房間都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先生安排的,就在二樓。”
保姆阿姨忙回答。
陳鳳雲聞言微微蹙眉,似乎想說什麼,偏偏樓上傳來踏踏的腳步聲,柳深魚下意識的抬頭,一個穿著白色t恤,粉灰色長褲的男人又或者是大男孩,正帶著些不耐的神情下樓來。
兩人視線觸碰的瞬間,柳深魚被那視線中的淩厲刺痛,快速的低下頭。
“傳興,今天沒出去?”
陳鳳雲的聲音卻瞬間溫柔而和藹,柳深魚低著頭,並沒有聽到那人的回答,倒是陳鳳雲很快的又說,“在家也好,你們正好可以認識一下,小魚,這是你的哥哥,傳興,這是你的妹妹小魚。”
宋傳興腳步壓根沒有停下,很快的從柳深魚身側擦過,丟下一句,“我爸媽就生了我一個,哪兒來的妹妹?”
陳鳳雲的呼吸微窒,不過卻很快恢複了平靜,想來宋傳興的態度,也是她意料之中的,在帶著柳深魚找到她的房間後,關起門來才對她說,“小魚,傳興是你繼父的獨生子,比你大一歲,不過他媽媽去得早,所以這孩子的脾氣……反正你隻要記住一件事,這裏是宋家,是他的家,你是客人,能避開就避開他一些,不能避開,遇事也不能和他起爭執,這樣你才能安安穩穩的呆在這裏,媽媽也不至於難做,你明白嗎?”
那時的她,已經是無家可歸,宋家是她成年之前,最後一個可以避風棲身的所在,她還能說什麼?隻能重重的點頭。
陳鳳雲又絮絮的和她說了在宋家生活的種種注意事項,並且叮囑她,二樓除了這間房間外,都是宋傳興的天下,有他的琴房,有他的書房,有他的健身室,還有他的臥室,而這些地方,都不許亂闖。
那時候,她是真的什麼都不想去想,隻想安全的縮在一個牢靠的小空間裏,不必見任何人,不必麵對任何人異樣的陽光,就隻有自己,於是她狠狠的點頭,並開始了烏龜一樣的生活,不得不出門的時候,恨不能背著這間屋子走,甚至不必有風吹草動,隻要可能,都是幹脆蟄伏不出。
隻是她不去找麻煩,卻並不等於麻煩不會來找她。
新學期再開學,她被陳鳳雲送進了離宋家不遠的一所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