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梨雲,粉色芙蓉紛紛墜下,片片薄如蟬翼。
葉芙跪在墓前,往銅盆裏丟下一把藜稷梗,火苗迅速吞噬,映紅了她一張淡然無悲的臉。
墓碑篆刻的字還是新的,簡述了君主碌碌無為的一生。
“娘娘,聖旨到。”
站在她身側的是朱戟,宮中宦官,此時展開聖旨,鄭重其事宣告,“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葉氏昭陽皇後,淫亂後宮,私通南寧將軍,其罪當誅!念及昔日恩情,廢除後位,移居靜心苑,欽此!”
葉芙未曾抬頭,隻聽得‘昔日恩情’四字,不禁噗嗤笑了。
朱戟皺著眉,卷起聖旨送她眼前,“娘娘,接旨吧!”
葉芙徐徐起身,撣了撣錦絲百褶的裙擺,雪白的,宛如山澗綻開的雪蓮。
“謝朱公公傳旨,罪女接旨便是。”
她平靜的收好聖旨,杏目清亮,不見一絲悲傷。
而手裏的聖旨卻壓得她喘不過氣。
終究是走到了今日,父皇病故,公孫奕哪裏容得下她?
“娘娘,陛下讓奴才轉告您……”
“什麼都不必說了。”葉芙打斷了他的話,對著墓碑作揖,轉身邁開蓮步,片片芙蓉落在發間。
饒是榮華不在,她搖曳身姿,步履平緩,依舊是清資傲骨。
靜心苑乃是冷宮,入靜心苑之人,此生老死於此,無一例外。
故此,院中蕭條,一棵苦情樹殘枝敗葉,樓閣陳舊,雜草有一尺高,目光所及之處無不透著死氣沉沉。
葉芙走過庭院相步入回廊,推開布滿蜘蛛網的門扉,入眼唯有一張床榻,一方圓桌,四把杌子。
尾隨的青鸞話不多,手腳倒是麻利,卸下包袱,往床鋪上鋪了張素白的褥子。
葉芙靜靜的看著她鋪好,環視四周,空蕩蕩的。
“青鸞,這冷宮三年來無人居住了吧?”
至新帝登基,後宮裏,她還是入住冷宮的第一人。
青鸞擎著鬆明點燃蠟燭,悠悠燈火驅散濕朝,抿了抿唇角,弱聲道:“娘娘,您別想太多,與南寧將軍私通之事是陛下誤會了,等查個水落石出,陛下定會還娘娘清白的。”
“清白?”葉芙苦笑搖了搖頭,“青鸞,你在宮中跟了我十來年,為何還這般天真?”
世人隻知公孫奕承襲皇位,以外姓相國之職迎娶公主葉芙,登基為帝。葉芙何嚐不知公孫奕野心勃勃,二八年紀敘職相國之後,步步為營,掌權奪勢,一舉逼宮。
葉氏六百餘人,被誣陷為謀逆之徒,斬殺於宮門樓,距今已三年之久。
這三年,父皇軟禁宮中,雖尊為太上皇,卻好比階下囚。
公孫奕立她為後,不過是封住天下悠悠眾口,虧得她還深信不疑,以為隻要手握鳳印,這天下,仍是葉氏的天下。如今,父皇駕鶴西去,她這枚棋子便再無用武之地。
至於私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娘娘,青鸞不懂。”青鸞迷茫的望著葉芙,其中緣故琢磨不透。
葉芙意欲闡釋,檀口翕張話到嘴邊又咽回肚裏,“罷了,多說無益。”
她站起身,立於窗前,皎月爬上房翎,瓦礫上覆了層寒霜。
那浮雲變幻間,是一張稚嫩小臉,她心裏掛記之人浮現眼簾,“青鸞,睿兒呢?”
“娘娘,皇子殿下應該是由奶娘照料著。”
話音方落,便聞院中嬰兒啼哭。公孫睿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哭聲揪得她心頭一陣發疼。
還不等開門迎去,已有嬌脆言語傳來,“姐姐,我帶睿兒來看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