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現在,此刻,王二正飛快的駕著馬車,趕著夜路,裴子言和後塵坐在車裏,走在尋回暖兒的路上。
忐忑的心情,是一定會有的。
裴子言和暖兒,說起來,是兩個多月,無溝通無交流了。
兩個冷若冰霜的人,那些日子以來,真是相看兩厭,相見不如不見。
縱使,今晚,裴子言得知了所有的真相。
他多麼為自己過去對暖兒的冷落和誤解愧疚不已,多麼希望能夠彌補回來。
可是時間過去就是過去了,真的無法彌補了。
可是,還好,以後來日方長。
以後還有大把的時間。
裴子言多麼想,和暖兒把所有的僵局打破,所有的問題統統解決。
他想以後重新來過。
裴子言想要和暖兒,以後好好相處,好好生活。
像平常百姓的一家人一樣,一家三口,他,她,和他們的孩子。
這樣多好呢。
因為裴子言是喜歡暖兒的,因為裴子言對於暖兒肚子裏的孩子,也是如此歡喜他的到來。
能夠對自己喜歡的人,和自己的孩子好,好好生活下去,是多麼大的幸福呢?
裴子言心甘情願,並且多麼渴望擁有這樣的生活。
他自己出身皇子世家,外人看來富貴非凡,物質應有盡有,什麼都不缺,應該是莫大的幸福了。
隻是,別人眼裏的幸福,都是想當然爾。
富貴從中的生活,外人看來繁花無數,錦繡無比,隻是無人曉得,錦繡從中的陰影和荒涼,才是莫大的不幸。
再高的地位,再多的財富又怎樣?
縱使受盡萬人的敬仰,天下的尊崇,不盡的財富,卻永遠無法帶來內心真正想要的幸福和快樂。
裴子言的父皇,裴洪烈,是幸福的嗎?
費盡心機,得了天下,卻永遠地失去了一個愛自己也自己愛的女人。
裴子言不認為,他的父皇是幸福的,是快樂的。
小時候以來的印象,自從母親去世,裴洪烈就很少笑了,也很少再和自己親近。
麵容嚴肅,威儀天下,那是端坐在金光燦燦的皇位寶座,威嚴莊重的宮殿之上的裴洪烈,留給自己的兒子,裴子言的所有印象。
縱然自己身為皇子,天潢貴胄,人人因為財富和地位,追著拍你的馬屁,抱你的大腿。
裴子言也知道,那絕非真心,而是出於生存,出於利益。
他們欣賞的,不是裴子言這個人,而是裴子言身後所代表的權勢,所代表的身份和地位,僅此而已。
可是,人前的花團錦簇,受人追捧,抵不了人後的孤獨冷落,甚至生存的危機重重。
沒人知道,小的時候,缺少父母的溫情和陪伴,隻有一群仆人和師傅陪著自己生活的荒涼和孤獨吧。
那些感情上的慰藉和關心,不是權勢可以得到的。
裴子言就是不曾經曆過,父母的關愛,卻早熟長大的人。
他也曾無數次,希望自己若是生在一個普通人家多好。
他不想要整日的勾心鬥角,爭名奪利,你死我活,他也不想得到天下,得到無數的財富。
他想要的,不過是他所在乎的人,給予自己的恒久的溫情和家的溫暖。
他希望自己出身平凡,這樣的話,就可以是這世上,任何一個普通卻快樂的凡人。
過的快樂和平庸,何嚐不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隻是,人的出身,終究無法選擇。
裴子言,也隻好承擔起這一份,自己出生就已經決定的責任和義務,義無反顧,並且責無旁貸。
可是,對於家的溫暖,普通人的溫情的渴望,在裴子言的心裏,一直不曾消失過。
現在,隨著暖兒懷孕,裴子言渴望已久的生活,似乎再次唾手可及,近在眼前。
隻是,唯一的顧慮就是暖兒了。暖兒會答應嗎?
暖兒會乖乖跟著自己回去嗎?
裴子言的答案是,不知道。
他默默的掀開了馬車旁的門簾,抬頭望了望天空。
初夏的夜晚,總是月亮很大很亮,照的鄉野的道路,也是一片靜謐和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