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娘說,趙暖兒,你沒有青樓姑娘的千嬌百媚,卻有青樓姑娘諂媚的性子。暖兒聽到這種話不以為意,在嫵娘麵前哈著腰笑的一臉討好。嫵娘搖著扇子,扭著腰肢,嘖嘖有聲:“得了,嫵娘我又不是你的恩客,沒必要對我笑的一臉奴才相。”暖兒搓著手嗬嗬直笑,其貌不揚的麵容隻有一雙清亮的眼睛還能看得過去。“哪能,你是這兒最大的人,我暖兒長大接客還要靠嫵娘教導呢。”嫵娘扇子捂著嘴巴,笑的花枝亂顫,細長的手指就這她腦袋一戳,聲音嬌媚的能滴出水來:“都什麼時辰了,還不去後院把姑娘們的衣服給洗了!”趙暖兒挺直腰肢,一副標準的奴才相,喊的稚氣十足:“是!”——她被賣進青樓的時候才八歲.那日她頂著毒辣的日頭,在沐陽城城最富麗堂皇的樓邸前跪著,周圍進進出出的盡是一些三教九流,青樓裏龜公嫌她跪在樓前礙事,上前正欲抬腳踢走她,趙暖兒機靈的起身跑開,龜公罵咧咧的一走,她又一陣風似得跑到樓前,雙腿一彎,響亮的跟跪祖上墳似得。就這樣趕走了又跪回來,跪了又被趕走,反反複複直到第二日早晨,樓中走出一個三十多歲光豔逼人的女人,她搖著扇子傾著腦袋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粗麻衣,瘦的幾乎要縮著一團的孩子。殷虹的唇中吐出尖細的音色,精明的眸子上上下下掃著她:“叫什麼名字。”趙暖兒抬起頭,笑的一臉諂媚:“趙暖兒。”“你要把自己賣進紅樓?”嫵娘嗤笑一聲,饒是八麵玲瓏閱人無數的她也沒有見過有人會把自己自動賣進這裏的。更何況憑她精銳的眼光,眼前這個跪在的不是一個好苗子。“我娘生病了,我爹爹去世了,我還有一個妹妹要養活……”趙暖兒聲音沒有淒楚之色,隻是娓娓道來,末了又搓著手諂媚:“姐姐好生美貌,長的跟仙女兒似得,一看就麵慈心善,將來一定非富即貴。”就是這般青樓中隨處可見的諂媚,讓嫵娘一愣,隨即輕笑一聲說:“你先來這兒打雜吧,至於以後的再說。”反正青樓多一個人打雜也是好的。趙暖兒起身,連連道謝,跟著龜奴進了進樓,穿過酒池肉林似得樓閣,來到後院的簡陋的小屋中。還沒有進屋就聽到一陣哭聲,龜奴踢開門,凶神惡煞的罵道:“哭什麼哭?死了爹還是沒了娘?!晦氣!!”嫵娘搖著扇子走到門口,冷笑一聲,說:“進了這個門檻就是最下做的人,記住這個死理,哭也沒有用。”說完砰的一聲關上門,兩下一個搞不清狀況的趙暖兒,和一個窩在被子中哭得花容失色的阮舒雲。趙暖兒撓著頭上前,笨拙的安慰道:“別哭了,我好不容易才進來的……”被子掀開一條縫,露出一雙紅的跟兔子似得眼睛,半含著水霧,楚楚可憐。趙暖兒擦了擦手,然後才伸出來,說道:“我叫趙暖兒,你呢。”“阮、阮舒雲。”溫軟的聲音中還摻著哭腔,緩緩拉下被子,臉上還掛著淚珠,小心翼翼的衝她笑了笑。這就是趙暖兒第一次見到阮舒雲的情景,雖然才是跟她差不多半大的孩子,卻有著出眾的五官和巴掌大的小臉,能看得出長大後是何等花容玉貌——趙暖兒在這兒呆了幾個月後,一日晚上她抱著盆子到後院打水,那晚月光冷清,暗色滲著濃重的霧氣,後院空無一人。她邁進後院的拱門,一抬頭,卻看到一個黑衣男子背對著她在月色中一寸一寸的滑下,隨即一個白衣少年一點點露出來……趙暖兒愣愣的抱著盆子,看著眼前的一切,忘了害怕。隻見那少年一聲白衣,月下白玉般的膚色更甚於他一身散在柔光的白衣,殷虹的嘴唇不屑的掛著森冷的笑意,即使在夜色中也掩不住的傾城容顏。隻是周身散發的寒氣如同地獄修羅般恐怖陰森。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怎麼會有這種攝人的氣場?隻見他在那個死去的黑衣人麵前蹲下身子,在他身上拔出寒色的刀子,在手間飛轉一圈,然後將刀尖染上的在黑衣人身上繁複擦拭。動作一頓,側過頭淩厲道:“誰?!”直到這一刻,趙暖兒胸口才恢複心跳,像極了脫韁的野馬,幾乎要逃出胸口。手一鬆,嘭的一聲將手中的盆子落在地上,呐呐的說了一句:“我不會告訴嫵娘的。”八歲的她以為這個世上權利最大的莫過嫵娘。說完轉身就跑了。她一溜煙跑會屋子,阮舒雲間趙暖兒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奇怪地問道:“怎麼了?”趙暖兒關上門,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將一塊木頭定在門板上,轉身將阮舒雲拖上床,捂住她嘴巴悶上被子,黑暗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周圍的一舉一動。“暖兒……”阮舒雲在她掌心艱難的長著嘴巴悶悶的說道。“噓……”趙暖兒緊張兮兮地說道:“我,我看見殺人了,他,他好像要來滅口,不,不要說話……”不到一會兒,窗口傳來一陣腳步摩地的聲音,一下一下,如催人命的音符,趙暖兒清晰的聽到有窗口傳來陰冷的笑聲……她緊張的全身都緊繃起來。過了很久,窗口沒有一點動靜……這一夜,一向睡的沒心沒肺的趙暖兒失眠了。阮舒雲醒來時候,嘴上還被她捂地實實的。她八歲那年常常會做一個夢,夢中一個少年握著寒森森的刀尖在屍體上反複擦拭,麵容就看的並不真切,下巴像是被月光畫出來亮澤的弧度。美極,也恐怖至極。九歲的時候,這個夢境在煙消雲散,她還是個孩子,容易記住,更容易忘記。更何況她有太多的事情等著她去做。娘的藥錢。養著妹妹。藥房賒的賬。青樓中被指示的跟陀螺一般團團轉,記住除了賺錢以外的事情,對她趙暖兒來說,太奢侈了……這日趙暖兒沒精打采地打著哈欠,在後院洗衣服,阮舒雲在一旁溫聲軟語哼著小調,縫補著衣服。“暖兒,你是不是昨天又照顧你你娘一整夜了,還有呀,青樓中剩菜你就不要帶回去了,吃了對身子不好。”阮舒雲在一邊柔柔的說道,她已經不是那個剛來青樓,隻會怯生生躲在被子中哭的孩子,在青樓中和暖兒一起打雜,可就算如此,她還是更暖兒有著本質的不一樣。她不像暖兒天天把接客掛在嘴邊。“就算是剩菜也比我們家的發黴的大米強呀。”暖兒一邊麻利的掄著洗衣棍子猛打,一邊說道:“我跟我娘說了,等我長大接客就能賺大錢了,到時候我就給我娘用最好夫人藥……”她想著想著就笑起來,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接客了賺大錢了,我娘的病就能好了!”阮舒雲臉色騰的紅起來,認真的看著暖兒,像個小大人:“暖兒,這種話在我麵前說也就算了,千萬不要出去說,以後會嫁不出去的……”她還能嫁得出去啊?暖兒撐著小小的腦袋,這個問題對她而言太深奧,隔壁的大嬸說了,嫁人要門當戶對的,可是她再嫁一戶跟她一樣吃不飽穿不暖的人家……那她寧願不要嫁。阮舒雲放下衣服,望著天邊的雲,柔柔一笑:“我娘說過了,等我爹回來就帶我離開沐陽城的,等我長大了就給我找一個好夫婿,我爹娘一定會接我離開這裏的……”這種話阮舒雲念叨了不止一次,但每一次趙暖兒看著她期待的樣子,都欲言又止,不忍心斷了她的念想。因為嫵娘說了,進了這兒就是最下作的人,更何況進了門就別想著不靠銀子就能出去。暖兒常常想,等她長大了能接客了,到時候一定把銀子分她一半,到時候她出去了能找到好夫婿了,她也會跟著開心的……“阮妹妹……”趙暖兒背後像是扒上一隻四腳章魚,不用想就知道是季容辰那廝。季容辰長得虎頭虎腦,圓溜溜的眼睛,白嫩嫩的臉蛋,笑起來眯成一條縫,很是喜慶。阮舒雲一聽到他的聲音,沒好氣的背過身,不理他。季容辰是青樓中一個妓女生的孩子,他娘生他的時候沒緩過氣兩腳登天了,他一直由一個龜奴養著,九歲那年看到第一次阮舒雲就像那什麼,癩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