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武德蕭家(1 / 3)

武德城內,蕭府

門口兩頭石獅子,左右仆役共八人,俱是衣冠齊整,牌匾高掛,上書'蕭府'兩個大字。

入門便是寬闊的前院,兩側又有通道通向別處,正前乃是前堂大廳,案幾蒲團整齊排列,簡約大方並無過多修飾。

左拐右繞約莫一柱香的時間便到一小院,過了院門小廳,迎麵便是上房,兩側又有幾間廂房,簡樸素雅,隻有青石鋪地,不見鳥語花香。

院中跪著一二十男女奴婢,正對中間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磕頭求情。

其中張勘最是激烈,每一下都將地板磕得砰砰作響,額頭處血肉模糊,俊俏的臉上涕泗橫流,說話已是含糊不清,卻人人知道,無非是那一句:“主上開恩啊……”

中年男子便是蕭政,華冠麗服白麵短須,正在怒頭之上。周邊吵吵嚷嚷更使他心煩氣躁。

抬腳便朝張勘肩頭踹去,急怒之下自是用盡力氣,結結實實一聲悶響。張勘吃痛倒地,雖是如此,依然艱難跪起,又聽蕭政高聲怒喝:“汝主如此,亦有汝等慫恿挑唆之故,待吾棒殺了這豎子,再與爾等一一計較。”轉首又對持棒仆役嚷道:“打,狠狠的打,誰若徇私,便自領了家法去。”

聽到這話,張勘又急了。

那持棒仆役雖是為難,又畏懼蕭政,心想橫豎是死,且過了眼前關頭再說,當真不再留情,棒棒吃力,又是一陣啪啪。

諸多奴婢愣了瞬間,又齊齊磕頭求情。

張勘看著那血肉模糊的屁股,更是心焦,一個縱身撲上去,用自己身子去擋:“主上開恩啊,饒了二郎這回吧!一切皆是小人慫恿的,就算打死小人也無礙,不關二郎的事啊……啊……啊……”

持棒仆役見狀不知如何是好,棍棒高舉向蕭政請示。

蕭政氣結:“好……好……,好一個忠仆,今日便先棒殺了你,再棒殺這豎子。”又道“爾呆立做甚?還不於某打來。”

打主子都用了力,對張勘更是不會容情,棒子不及臀部,卻是直朝腰脊落下。這腰脊可脆弱多了,又是脊骨肉少之處,哪容這般折騰,隻需打上十來棒,怕是骨斷筋折亦是可能。

打不兩下,張勘便沒了求饒的力氣,卻仍死死護住已是昏死過去的主子,任由棍棒加身。

正此危急之時……

隻聽門外腳步聲急促,未見人影,已聞一聲怒吼:“住手,還不與我住手,你這孽障……你想要做什麼?”

一老婦在幾名貴婦又諸多奴婢簇擁之下,已步入院內。

蕭政一愣,恭立於一旁,隻輕聲喚了聲:“阿母”

老婦一眼正瞅到地上不省人事的青年,徒然哀嚎出聲:“申兒……”

又甩開攙扶之人,快步走了過去。

張勘聞聲大喜,自知已然得救,連忙挪開身子,查探主子狀況。

那老婦已至身前,不顧地板髒亂,低身察看少年傷處。

隻見少年傷處已是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欲伸手去撫,又恐弄疼了傷處,微顫的雙手舉著,怒急而泣,片刻已是淚眼模糊。

中年躬身道:“阿母,這孽子……”

不說還罷了,隻一出聲,老婦目光一凝:“住口~你這孽障怎下得了如此狠手,當真非要打死了他不成?”

蕭政辯道:“阿母,這豎子竟將孩兒從洛陽抄來的六書全賣了……”

這事老婦自是知曉,隻是心疼孫兒受孽,立起身來,手中拐杖直接揮在蕭政手臂處:“這六書可有我孫兒的性命重要?賣於何人,汝再去買回便是,何須下此毒手?”

蕭政錯愕一愣,這六書可不一般,乃是熹平年間蔡邕,楊賜等人校正整理後,書寫並刻於石上的。乃是朝廷認準的六書正義,其中包括了《周易》、《尚書》、《魯詩》、《儀禮》、《春秋》和《公羊傳》。

《論語》倒是也有,隻是並非官學所刻,而是當時儒學弟子自己刻的。

蕭政花了整整一月,才從洛陽城太學門口石碑上纂寫而來,總計二十餘萬字。

為了方便使用,用的還是價格高昂的紙張,卻被這孽子以十萬錢給賣了,要知道單單那紙張便價值百萬,既已賣出,又哪是這麼容易能買回的?

一恍神,手臂處又挨了一杖,老太太怒聲吼道:“還不帶著你的人滾出去,非要親眼看著申兒有沒有斷氣不成?”

不待蕭政動作,又聽老太太道:“從今往後不許你再踏入這個院子半步。申兒自幼你便不曾教過隻言片語,更不許你打罵責罰於他,若是不然,老身便與你義絕。”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此言一出蕭政瞬間失色,哪裏還顧得上六書的事,猛的雙膝跪地,哀呼道:“阿母莫要動怒,孩子已是無地自容,往後再不動私刑便是,阿母快快收回方才的話吧!”

老太太正待吼他滾蛋,卻聽張勘一陣哀嚎:“二郎……二郎……”

搖晃幾下轉頭看向老太太,哭嚷道:“老夫人,二郎氣絕了,快尋醫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