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通知的時候,博士其實是很不耐煩的。
他正進行著一項重要的手術。
操作台上捆綁著一個類似狼體型又比狼大很多的生物,顱腔已經被打開,露出了兩個腦體組織,其中較大的一個連接著環形電路板和無數根細小的線路,博士操作著機械手臂不斷地拔出並重新連接這些線路,隨著一根冒著電火花的粗大線路被拔出,狼形生物一陣抽搐後再次安靜下來。
博士抽回手來扶了扶黑框眼鏡,操作台上方無影燈晃得他那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銀發閃閃發光,他扭頭對操作台旁邊的屏幕飛快說到:“上校,拜托,你知道我很忙的,我的每一分鍾都獻給了軍政府,在這種事上耽誤我的時間是種犯罪。這種古人類遺址在一百年前就都被破壞光了,這次能有什麼新發現,非要折騰我這把老骨頭?隨便派個誰誰誰去不就行了?”
屏幕中的影像是個身著墨綠色軍服坐在辦公桌前麵容剛毅的軍官,雙手手指交叉放在桌麵上,他看了看博士手背上的老人斑,身體微微前探,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說到:“顧槐陰博士,政府感謝您一直以來的貢獻,但您說的沒錯,我們‘無麵人’最擅長的就是犯罪。”
上校頓了一下,恢複後仰,接著說道,“開個玩笑,這次的遺跡發掘和以往很不一樣,這是一個古人類實驗室,我們已經有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發現,具體的情況到了之後會有人向您詳細介紹,政府非常希望能獲得您的幫助。還有半個小時時間,軍用飛艇會來接您,希望到時您已做好了準備。”
博士搖了搖頭,“你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我得結束這次手術了,再見。”說完隨手關閉了通訊。
轉過身來麵對操作台,“實驗體201出現的問題原因已經找到,主要還是植入腦信號傳輸出現問題,模擬神經係統的電路時間太長已經有些老化,一旦出現故障,他就會又原來的腦組織控製,恢複本能重新變成一條隻會留口水的狗。”顧槐陰自顧自的說到。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植入的腦組織雖然占據絕對主動,但不能替代載體原有腦組織的全部功能,很多植物性神經不能切除隻能保留下來”,說話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身材消瘦,麵容與顧槐陰有幾分相似,他坐在輪椅上,大腿由於肌肉萎縮顯得有些纖細,正控製著操作台幫助博士監測實驗對象的身體狀態,“父親,實驗體……”
“在基地裏要叫我‘博士’”顧槐陰大聲打斷少年說到:“說多少次了,不能讓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你對外要隱藏身份,隻能說是我的助手。”
少年抿了一下嘴,微微低頭道:“好的,博士。”
顧槐陰的語氣有所緩和,“蟬衣,你身體裏隱藏著秘密,你的基因對外界來說是很多人都渴求的東西,這麼做是為了保護你,讓你保持習慣。你要注意盡量不要出現在其他人麵前,減少和外界的接觸。”
凝視了一下少年的雙腿,顧槐陰有些恨意得補充道:“當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將你的腿治好的辦法。”
“我知道的,博士”顧蟬衣看著操作係統屏幕轉換了話題,“實驗體201表現出兩個意識,植入體意識控製著身體,但植入體腦部信號如果傳輸受阻,載體的意識就會複蘇並奪回身體控製權,兩個意識共用一個身體,就像是分裂出來的兩個人格。”
“兩個意識共用一個身體”顧槐陰輕輕重複,目光陰翳得看著少年。
顧蟬衣還在做著奇思妙想,“可以給兩個意識設置個轉換開關麼?設置一個按鈕,還是設計一個聲音或動作暗示?比如說打個響指,既有動作暗示又有聲音暗示,聽說古人類有一種催眠術,被催眠的人聽到響指聲就能從潛意識中恢複過來……”
“實驗體的主要神經模擬原件和線路我已經修理完畢,大部分已經更換為最新材料質地,實驗其餘的部分你來收尾,注意控製組織液濃度,還有接通能量源後實驗體要持續觀察一段時間,沒有問題之後再送回血牢。”顧槐陰打斷了少年的話,並將機械手臂推向他,“綠皮狗催得緊,我得趕時間了。”
顧蟬衣還在追問:“博士,我的意識轉換設想怎麼樣?”
顧槐陰走向合金電子門,頭也不回的說到:“不怎麼樣”
“也是,載體是恐狼,植入體是人腦,連兩個‘人’格都算不上,意識轉換過來發現自己四肢著地確實有些奇怪,博士,這個人是誰?當時他一定受傷很重吧,為什麼將他的腦部植入恐狼?”
“無論什麼形式,活著最重要,以後你會明白的。”走到門前的博士頓了一下,“哪怕是日子都活到了狗身上。”
電子門在顧槐陰身後緩緩閉合。
…………
這次發現的古人類遺址隱藏在一片丘陵之中,這可能也是它能保存完好的原因之一。
飛艇降落在山區外,軍用越野車載著顧槐陰進入山區。行駛了大約一小時,在護送士兵的提示下,顧槐陰看見了目的地。
那是一個小山丘,上麵布滿了坑窪凸起,植被稀少,像是一座普通的荒山,可見的一側挖出了一個可供幾輛工程車並行的巨大隧道,隧道內還未安置照明設備,顯得有些陰森,離著很遠都仿佛感受到有風從裏麵吹出來,帶著一絲腐敗的氣息。
整個山丘就像是一個掉沒了牙齒的喪屍頭顱,張大著嘴等待吞噬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