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冬(1 / 3)

吳白州的冬天是極冷的。

不似浦南州那邊的銀裝素裹、鵝雪紛飛,家家戶戶穿上一件厚厚的破舊木棉裘,在青磚屋內抱上一個滾圓燙手的湯婆子,再喝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溫熱黃酒,便可安心度過一個冬天。也不似騰海州那春神永住,那可真是日日鳥語花香、四季溫暖,羨煞旁人。

吳白州百姓即使套上曬的蓬鬆、暖和的木棉裘,入肚小鎮上提茶瓶人一銅子一碗的滾燙茶湯,也依舊驅散不得透到骨子裏的寒意。當真凍的人感覺不到手腳存在,臉色如同溺死在河裏的倒黴鬼一般毫無血色。

但當第一片雪花落在貪玩的孩子掌心悄悄融化,也就意味著天底下最熱鬧、最暖人心的歲首快要來臨了。

藏銀鎮,吳白州一座還算富裕的小鎮。其實很久以前藏銀鎮本是一片人煙稀少,天色稍微晚一些走在野草小道上都能嚇死個人的貧窮小村。

也不知是那個喝醉酒後胡言亂語的蠢貨在熱鬧至極的客棧中,說是這個鳥不拉屎的村子,曾有一批江湖上的綠林強盜屠了不知那戶遭受無妄之災的有錢人家,將那大批白花花的銀子藏在了那小村中。後來一位行俠仗義的劍客殺光了那群強盜,也不知那裏有如此財富,因此這批銀子也就留在了那小鎮。

這一說可不得了,一傳十十傳百,大批不知從那裏聽到這消息的各路人士,打著要瞻仰那忠義劍客曾行俠仗義的村子的名號,去尋那虛無縹緲的銀子。就這陰差陽錯之下,那村子竟然慢慢繁榮起來。

當然,搞笑的是那批人士,不僅銀子沒有找到,盤纏卻搭進去不少。後來聽說那家客棧外的一顆老樹上,一直掛了一顆舌頭被斷、牙齒全無的頭顱。

而如今,藏銀鎮家家戶戶算不上富裕,也算在這人世間活的舒坦。因歲首將到,各家的健壯男丁開始用心打掃廚灶、去那鎮上一座無名小觀裏求上兩片畫著辟邪神仙的桃符,再去打一壺屠蘇酒,買點香酥的炒豆與孩子最愛的蜜餞,這節前的準備也就算差不多了。

而在藏銀鎮的犄角旮旯裏,有一座年久失修的破舊老屋。屋頂那爬滿綠色青苔的瓦片都缺失了好幾塊露出鋪墊的幹草。刺骨的寒風順著幹草縫隙吹進破屋中,凍的在一張肮髒床上裹著都快酸臭被子的爺倆瑟瑟發抖,那束發的清秀少年不由縮緊了被子一些。

那坐在床上的白發老者瞬間勃然大怒,指著清秀少年的鼻子開始埋汰。

“顧長薄你個遭人心的混賬玩意兒,偏要跟我那麼一個快死的老鬼搶被子,你要點臉不?”

顧長薄早就習慣老者的埋汰,也不介意。露牙微微一笑,就是他左邊缺失的門牙實在引人發笑。

“胡老頭,我和你說,馬上要歲首了,人家家家戶戶的都掛個桃符、穿個新衣,舒舒服服的過個好年。我們爺倆也不講究這些,但起碼搞一壺許三爺鋪子裏的好酒是真的吧?小爺呢,前兩天運氣是好,蹲在那花歌樓的門口撿到一塊碎銀。這碎銀等小年那天,我去盧叔那兒穩穩換半隻燒雞。嘿,這家夥,今年這節不就過的十分舒坦嗎?我也不和你搶這被子了,趕快把你壓箱底的那私房銅錢拿出來,我趕緊換壺酒去。”

胡老頭緊了緊被子,細細思索了一番。這小混蛋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啊。最近天天吃野菜,嘴裏都要淡出個鳥來了,這平常苦些也就算了,這大過年不說山珍海味,起碼搞個燒雞、搞壺好酒過過嘴癮也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