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蓧放下水杯,打開郵箱,查看溫敏行發過來的郵件,心髒還是無法自控地寸寸收緊,噗噗狂跳。
郵件的內容並不算長,許言蓧一個字一個字看得細致,回過神時,她瞥了眼牆上滴答作響的壁鍾,竟是已經四點多了。
眨了眨酸澀的眼睛,許言蓧緩慢地站起身,表情鎮靜,小腿肚子還是撞到了茶幾的腿兒。
她推開表妹的房間,目不斜視地走到陽台上,俯身朝下望去。
身處十三層,黃阿姨去年栽種的那些小樹明明有一人高了,此刻卻顯得纖細渺小,更別提那些矮矮的綠化灌木,對麵人家門前栽種的花花草草。
它們還是那般的姹紫嫣紅,美麗優雅,可惜一個個垃圾桶,隨意擱置的摩拜單車,地麵上躺著的不明白色物品,停在路旁的垃圾車,實在是礙眼的很呢。
世間哪有純淨無瑕的美麗,不過是攝影師善於捕捉鏡頭罷了。
從前,她去過蘇州,趕上了旅遊高峰期,園林裏人頭攢動,發在QQ空間的照片,卻一個遊客也無,假山繞水,花木扶疏,小夥伴們都嗷嗷叫著太美了,太美了,一定要去人間的天堂走一走!
她沒有告訴這些小夥伴們,為了拍出一張漂亮的照片,自己可是冒著被人擠下橋的風險,選取角度還要避開那些有礙觀瞻的地方。
或許這便是她特別喜歡冬天的原因吧?
雪花無聲無息地飄零一整夜,天地之間,茫茫的白色,所有的不堪都被掩埋,眼目所及都是雍容沉靜的景致。
“可惜啦,大雪終將融化,春天才能如約來臨。”
許言蓧轉過身,目光落到表妹房間裏掛在床尾牆壁上的照片上。
黑白照片裏的女人穿著旗袍,抱著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眼神澄淨而沉靜,安靜地看著鏡頭,不露一絲笑容,是個主意定的人。
許言蓧發出一聲歎息,自嘲喃喃,“小姨,何止是我和媽媽走散了,你也和姐姐走散了呢!”
當年,媽媽帶著她躲避毒販子的暗中追殺,不得不跑回老家躲藏。
他們的老家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小縣城,在那裏,痛失愛人的她邂逅了第二春。
於是,一場母女失散的戲碼,在精心的布局下,合理地發生了。
媽媽帶著她去趕廟會,就此失散。
怎麼都找不到女兒,心灰意冷之下,媽媽選擇和那個男人去N市。
而她卻被小姨找到了,沒過多久,小姨也和自己的男朋友去N市打拚發展,結婚後,便將她放在了他們的戶口本上。
哪怕在表妹出生,小姨也沒有像自己的丈夫坦白。
後來,姨夫因病去世,再後來,小姨也帶著這個秘密永遠地離開了。
在這漫長的將近二十年的光陰裏,照片裏的小姨從未想過帶著她去找姐姐,哪怕是姐姐已經母憑子貴,在婆家站穩了腳跟之後,也不曾前去打擾。
手機鈴聲突然響了,將許言蓧從漫長的思緒裏拉回來。
手機屏顯示一串寫在剛剛那份郵件裏的陌生號碼。
許言蓧深吸一口氣,緩緩吐納,反複三次,手指滑向綠色鍵,“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