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無言以對,他的眼中似是浮起了一層薄薄的碎冰,他真的是這樣嗎?
自從孟之宇死後,南雲芷就沒有向她低過頭說過話,那他該怎麼以為?以為南雲芷真的把心都給了孟之宇,所以她活著並不快樂?
現實不是這樣,可他畢竟是個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怎麼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一個女子低頭?即便這個女子是他深愛著的。
“還說這些廢話有什麼用!”那旋語擺擺手,不耐煩道,她眼中乍現凶光,“乖乖受死!”
她剛要抬起來下毒的手被楣風道人在半空中抓住,楣風道人喘息地厲害,他氣呼呼地大喊,“瘋老婆子!你有完沒完!我不鬥了!我認輸,認輸還不行嗎!”
楣風道人似乎從沒這麼失態過,他不僅聲音拔高了,眼中也充盈著淚水,遲遲不低落下來。
那旋語略微一滯,哼了一聲,甩了衣袖,“你說鬥,就鬥了十幾年,你說算了,我們十幾年的恩怨就這麼算了!憑什麼!”
“憑什麼……旋語,我們唯一的孩子在十幾年前因為我們的爭鬥而死,那時候你我年輕氣盛,如今你我都白發蒼蒼,還要執迷不悟嗎?”
旋語身體輕微一震,她眼中露出恨意,“你還敢提那個孩子,我給那個十惡不赦的混人下毒,你卻將他救了下來,安置在無妄山,他那種人,還想找我尋仇,我那一記毒藥,本就是針對他的,可沒曾想……沒曾想他竟然用我們的孩子來擋……”
旋語眼中露出恐懼的神色,那件事對她而言是個終身的噩夢,“不,那不是我殺的,如果你不救那個老賊,也就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是你!是你殺了孩子!”
一向嬉皮笑臉的楣風道人也露出傷心的神色,他任由旋語的拳頭砸在自己身上,“我立誌要見人就搭救,而你卻逢人就下毒,你隻對惡人下毒。而我卻不分好壞全都救,這些年和你分開後,我也學會了分辨好壞再施救,可你卻不分對錯就毒死他們,你是在報複我嗎……”
大概聽到這兒,南雲芷也明白了大概,這楣風道人和旋語婆婆是歡喜冤家,十幾年前分開是為了他們的孩子,旋語毒害了一個惡人,由於楣風爛施好心,救了那人,旋語再想殺他時,那人用孩子做了擋箭牌,孩子死了,旋語便把這怨結算在了楣風頭上。
兩人就這樣,你下毒,我施救,十幾年從未停下,更多的時候,旋語是在逼迫楣風道人出手,她不好過,也不要楣風道人過得好。
旋語早知道楣風不喜歡玢月,所以她偏偏要去風闌,教導玢月,努力讓楣風道人厭惡,壞他的事。
果然,讓旋語等到了,楣風道人最喜歡的兩個徒弟之一,望月,她的女兒竟然是楣風再收下的醫門徒弟。
其實旋語本也沒什麼想法,隻要是楣風道人喜歡的,她就極力破壞,凡是讓他惱火的事,她都願意去幹。
為什麼不直接殺了楣風道人呢?去無妄山,殺了他,對於旋語而言易如反掌,旋語也用十幾年問了自己這樣一個問題。
唯一的答案可能是,舍不得。
“我是在報複你!”旋語婆婆惡語相向,可隨即眼眸黯淡下來,自嘲一笑,“可又何嚐不是報複我自己呢……”
楣風道人問道,“旋語,你一直都沉浸在沒了孩子的痛苦之中,卻忘記了身邊還有我,在有那個孩子之前的二十多年,我和你青梅竹馬相知相愛,在那個孩子沒了之後的近二十年裏,你因為恨我而活得風生水起,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年,陪在你身邊的,是我……一直在等你回頭的,也是我……”
任誰也想不到往日嘻嘻哈哈的楣風道人能說出這樣一番肉麻的話,也不是肉麻,隻是有些真心露骨,可足以表明他心跡。
或許連旋語也不曾聽過楣風道人這樣的肺腑之言,雙眼瞪著竟然就流下眼淚來,她偏了偏頭,擦去眼淚,眼中滿是倔強的神色。
她怎麼能不知道?隻是孩子那個陰影,再加上她自幼好強的性子,不容許她和楣風道人和好如初,可她怎麼能忘記,自小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一個喜歡製毒,一個喜歡醫術,兩人相伴比試的歲月,有爭論有歡笑。
後來冷戰的十幾年裏,她無時不刻想著的就是如何煉製出來楣風道人解不了的毒藥,可最後萬變不離其宗,她最強勁的毒藥都是關乎於他們定情的那朵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