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芷收起今天的報紙,走到窗前,將厚重的窗簾拉開。這個房間臨街,是她特意打電話囑咐客房為她留的,這裏可以清楚的看到街上的繁華似錦以及文華酒店門前的往來如梭。
她看到的是一個車水馬龍的上海,燈紅酒綠的世界。日本板原公使也將到來這裏與陳委員長進行和談,以便促成南方政府對日的友好政策。何念芷慢慢地走回桌案,撚起報紙的一角不禁哂笑。
文華酒店是日資酒店,板原公使在和談的前兩天就達到了,他必須先一步在南方政府中間進行動作。為了不惹人注目,板原沒有直接去領事館而是下榻文華酒店,積極進行著秘密政治活動。
下午三點,何念芷從對街的咖啡館走出來,從手包裏拿出懷表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過馬路時,一輛黃包車從眼前飛快的跑過,帶起的風將她耳邊的碎發吹了起來,讓她在炎熱的夏日感到有一刻的紓解。
走進酒店的大堂,服務生殷勤地迎接上來,何念芷交代了自己準備在下午四點半退房就徑直上樓。
準備的時間不需要太多,因為已經備戰了四年,念芷麵色沉穩地向樓道的盡頭走去。女服務員推著服務車走到何念芷身前一米左右停下,麵帶微笑深深地向她鞠躬。念芷嘴角輕輕揚起點頭示意,卻在擦身而過的瞬間將對方擊倒。每日查房時間就在此時,何念芷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她快速的將人事不知的女服務員拖到身後的儲物室,換上服務員的外衣。
三樓東側倒數第三間,念芷經過佇立在門外的保衛人員檢查過後,輕叩房門繼而推門而入。
“先生,清掃房間。”
那個深埋在沙發裏的身體隨著點頭的動作輕微晃動。何念芷慢條斯理地將客房打掃了一遍,正要出去時聽得那人用日語說道:“把窗簾打開吧。”
何念芷自然愣了片刻,走到窗邊將窗簾拉開。
“你是日本女人?”那個埋首報紙中的中年男人終於抬起頭來問道。
“是的,先生。”何念芷用純正的日語回答。在這個日資酒店,高級的服務人員大部分是由日本人擔任的。日本女人有著完全服從男性的特性。
何念芷見對方沒有再交談的意思,就深鞠躬後退了出去。當她向門外兩個保衛人員點頭示意之際,“嘣”的一聲打破了何念芷的完美計劃。保衛人員迅速的衝進房間,念芷順著門縫看了一眼,一秒後伴隨著尖叫聲,她猛烈的向前衝了出去。
待到了樓道口,她停止尖叫,恢複了鎮定的神態迅速的下樓,趁著人們還沒有發現異樣,閃身進了儲物間,換了衣服,向樓下大廳走去。念芷不敢走的太快,害怕惹人注意,心裏不停地在想到底是誰比她還想要板原的命?
何念芷選擇的是毒殺,這樣可以將自己的危機降到最低。她將板原房間中的杯子餐具全部都塗上了毒藥,她有逃走的時間可以妥善隱匿起來。為了實現這個計劃,她仔細研究板原本人的生活習慣,個人愛好。對於這次他到華的行程也仔細推敲,提前到這家日資酒店熟悉情況。
現在一切被打亂了,她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酒店。日本公使板原遇刺的消息很快就會轟動整個上海灘,他入住的房間也會被查封,投毒的事情也會很快的被查出來。作為板原公使遇刺前最後一位進入案發現場的人,必定會被提審,假冒服務人員投毒也必定會與刺殺一事聯係在一起,在酒店被封鎖之前她必須離開。
何念芷沉穩的向酒店大廳走去,隻見一對衛隊在人群哄鬧聲中將酒店大門圍的水泄不通。男人的叫罵聲夾雜著孩子撕扯的哭喊聲以及女人的碎語低哄聲,念芷被這些推推搡搡的人們逼得隻得向後退去。她忽然想到什麼,轉身向一樓的最西邊走去,那裏是公共餐廳以及後廚。這時候的餐廳果然空無一人,穿過餐廳是後廚。廚師們忙碌著今夜的晚餐,濃烈的油煙以及火爐沸騰的食物發出的“滋滋”聲將外麵的喧囂阻擋開。念芷越過後廚眾人耳目,推門進了儲物間,這裏應該是酒店的最深處。何念芷推開窗子,沒有任何猶豫的向下麵的灌木叢中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