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國的頭陣先鋒和閔羅的前鋒軍隊在戰場上交上手時,墨問心帶著一隊巫者策馬趨近,隻看了一眼閔羅的已經成巫屍的將士一眼,便心中一凜,立刻意識到事態的嚴峻已經遠遠超過所有人的預計。
“王妃,這些人……”有巫族也看出了不妥,聲音中滿是驚駭。
“巫術也沒辦法對付了,協助眾將士用火攻。”墨問心吩咐完,便策馬返回。
百人巫團先前設下的防禦氣陣將欲強攻上來的閔羅巫屍全都給彈開了,但東國的將士卻能隨意出入,這在一定程度上給了眾將士莫大的信心。
他們手中的包著火油包的箭矢在空中集結成密密麻麻的箭雨,高 聳入雲,重重滑下,刺入了無數閔羅巫屍的身體裏。
沒入桐油壕溝陣腳的巫屍隊伍,在入陣的那一刹那,便有桐油火箭射入了他們的腳下。
“轟!”一聲,桐油壕溝的火焰像火山爆發的那個刹那一樣,冒出了七八丈長的火光,整個閔羅先鋒隊伍瞬間被席卷其內。
火光持續的蔓延,刀劍帶著火星的碰撞聲,戰馬的嘶鳴,戰士血性的吼叫,戰場上的聲音有很多很多。
悲鳴,肅穆,慘烈。
一陣東風襲來,火勢又迅猛起來,閔羅巫屍隊伍迅速後退。那些已落入火海被焚燒的戰士,沒有發出聲音。
別說痛呼了,他們連丁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
東國將士眼中有肅穆,有驚訝,有些微的憐憫,但是沒有畏懼,也沒有,一絲一毫贏得頭陣的喜悅。
燒的,明明和他們一樣,都是些活生生的人,可他們連烈火焚身這樣的痛楚,都感知不到。隻能一無所覺地,任憑自己的身體被火焰鯨吞蠶食。
他們是人。
他們,又不再是人。
“夫君,這些人成屍的時間最少也有一個多月了,是很難對付的。”回到前線後方的墨問心對大狐隨汝說道。
巫屍成屍的時間越長越難對付,百年前卷宗記載,戰到最後,火油箭矢已經無法刺入巫屍的身體,無數聯盟軍是引燃自己而後抱著那些巫屍同歸於盡的。
火油的壕溝中,填無可填,老百姓紛紛將家中的柴火菜油衣物等等凡是能焚燒的一切盡數供給給了聯盟的將士。
一旁的齊昊等人也是一臉的凝重。
三月十九,東國對陣閔羅先鋒,首戰告捷,群情激憤,無有喜悅。
…………
暮靄散盡,月色將黑夜凍結。潤渝運河上,升騰的霧靄伴隨著船隻破水劃開的漣漪,給黑夜,平添了幾分詭異。
一艘中型的客船,在子時末,抵達了渝林一個偏僻安靜的小碼頭。
沉黑安靜的碼頭周遭,連更夫都沒有一個。當然沒人注意到,燈火通明的船上,現在陷入了何等慘況。
黑衣黑袍黑紗的姑娘,舉著落華,在船靠岸的那個瞬間,便翻動劍花,將船上不會功夫,沒有絲毫防備,不幸做了這隻客船的普通人全部殺了。
那些人,被殺前沒有一個人有反應,也就都沒能發出呼救的聲音。
開船的老周是循著血腥味來到的船艙,等見了船艙裏頭的景象,他嚇得掉頭就跑,壯碩的身軀嚇得抖成了篩子。
突然,一道黑影自他身後破風而來,他嚇得提快了腳步。
“甲板!放下甲板!放下甲板他就安全了!”他心內狂吼。
可急速的腳步卻在瞬間停下,不僅停下,還一步一步往回挪著。再往上看去,他臉上有驚恐,有懼怕,還有哀求。
“噗通”一聲,他在甲板上跪了下來:“姑娘!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人都指著我當船夫掙錢過日子呢,你放過我吧!”
堵住他去路的姑娘,仿佛融在了黑夜中,隻一雙細長的鳳目中,殺氣和煞氣並沒有因為老周的這番話而減少半分。
“刺啦”一聲,落華出鞘在夜空中滑出一抹長長的銀光,周遭空氣急速降溫。緊跟著又是“刺啦”一聲,落華入鞘聲響後,一切又趨於平靜。
跪在甲板上的壯碩男子,睜著眼睛的臉上維持著哭喪哀求的表情,砰然倒地。
鮮血在他的身下流出,而後緩慢彙集成花。
黑衣的姑娘一個縱越上了岸,而後,頭也不回地朝著渝林城走去。
一個半時辰後,渝林街市還徹底被黑暗籠罩著時,顧家宅院的最外側的巡邏隊伍看到了一個纖細的黑色站在顧宅門口,便揚聲問道:“什麼人!”
一道銀光伴著一陣厲風隨即撲麵而來。
他們甚至都沒來得及感受到疼痛做出另一種表情,便已經感覺到意識和身體迅速地分離了。
二十人的巡邏隊伍在無人知曉的情形下,倒在了地上。
仍舊是人死後才蔓延而出的鮮血,在月下慢慢蜿蜒,彙集成了一朵朵美麗又可怖的凋零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