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自殺找個伴(1 / 3)

尹雲手中握著筆,桌前置著書,發呆。

她現在是一縷精魄,被安置在冥界一個小區的一套房子內。

房子裏陳設的比較齊全,最主要的是住著很是舒心,舒心到她不用看便知道冰箱裏都常備什麼吃食,廚房的糖鹽醬醋放在哪裏。

這一切既陌生又熟悉的東西,讓她莫名的恐慌。

但她此刻的呆,卻不是因為恐,而是因為痛。

她毫無預兆的走了,爸爸媽媽弟弟怎麼辦?

她一想到家人為了自己的離去將會傷痛欲絕的神情,她的心便是無法呼吸的鈍痛,鼻子酸澀,而此刻僅為精魄的她,卻是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她才僅僅二十四歲,正是大好青春年華。

父母為了她和弟弟讀書,辛勞了半輩子,僅僅知命之年,老人早已雙鬢如霜,臉上的皺紋,手中的繭子,佝僂的脊背,無一不是他們為了這個家傾注一生的痕跡。

“老”這個字已經成為了尹雲心中不可言說的禁忌。

前段時間,弟弟出了車禍,肇事司機逃跑,至今還沒有著落,父母的背更彎了。

可是,他們依舊用他們佝僂的脊背,牢牢支撐著家裏的一片天,即便天塌了,也有他們在挺著。

他們,是不敢累,不敢病,不敢休息的他們。

今年三月,初春,冰雪消融,萬物複蘇,本是一切希望的開始。

正如這季節,尹雲大學畢業,已經找到了一個不錯的工作,有了工作,她就可以申請信用卡,而且在公司財務的幫助下,額度也可以很高,弟弟的醫療費應該可以解決了。她終於可以分擔父母肩上的擔子了,她覺得她就是家裏的希望了。

可是,命運就是這麼弄人。

這天,尹雲從醫院出來,手裏的化驗單還沒來得及收起。

她漫無目的走著,她忽然有些恨,恨這個世界的無情,恨命運的不公。

她不想回那個讓她充滿希望的職工宿舍,也不敢告訴家裏人自己已是癌症晚期。

沒有什麼是比將人滿滿的希望分毫不留的抽走更殘忍的事了。

向來堅韌的她,在這一刻才深深的體會到什麼叫做膽怯。

雙腿無意識的挪動,她此刻仿佛行屍走肉。

轉角間。

繁華鬧市中出現一個頹敗蕭瑟的土地廟,牌匾歪歪扭扭的掛在門庭上,上麵的字,已是殘缺不全,像是什麼修館。

尹雲站在土地廟前,呆呆的將它望著。

她看著土地廟的規模和那隱約可見的金色底漆,可以想象,曾經這廟宇香火旺盛的樣子,隻是她這二十四年,竟是從未聽說過這座城市裏還有這樣一個奇怪的廟宇。

廟宇裏供奉的不是手柱拐杖的土地公,而是一個妙齡少女,少女手結伽印,妙相莊嚴,隻是那麵目眉眼像是被什麼蒙住了灰塵,看不真切,尹雲隻覺得熟悉。少女座下擺著一個大南瓜並著諸多五穀雜糧,金像前,是撒了一地香灰的香火爐,香火爐比她從前在別的寺廟見過的要大上幾倍,裏麵隻靠著內側插了幾柱殘香,其他的灰渣,尹雲瞧著像是紙張木頭燃盡的樣子。

這供奉的是個五穀女神?

尹雲心中很是肯定的猜測。

她捏了捏手裏的化驗單,胃裏的癌細胞已經擴散,她很快就要死了。

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自己就能夠悄無聲息的死。

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父母弟弟的記憶中沒有自己。

她並不畏懼死亡,她隻是覺得她死不起。

尹雲頹然的靠在香爐旁,目光呆滯,先讓她歇一歇,喘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