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眼神變得委屈,手極不情願的慢慢滑落。它慢慢倒地,可眼睛卻始終看著祁萬年,那是委屈和不解、溫柔和愛戀交織而成的眼神,久久地久久地凝望祁萬年。
祁萬年握著搶,腦袋一片空白,他的胸口起伏不定,他殺過人,但從沒有過此刻複雜的心情。20多年來,他沒有談過一場戀愛,隻是到過風月場所泄欲。他太了解那些風月女子了,臉上身體都是逢迎的,唯有從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們是厭惡的被迫的。可眼前這具屍體的眼神卻透著對自己無線的溫柔愛戀,祁萬年有些後悔槍殺了它。
“珍妃”慢慢閉上了眼睛,墓室中的那些小蟲子也收斂了光芒紛紛掉落,繼而化為烏有。
現如今殺了一個不知為何物的東西,怎麼會心如刀絞呢,那感覺好像是自己親手殺了愛人一般。痛,這分明是心痛啊。這個不明物體昨晚幾經溫存的對待自己,而今卻被自己打死了。祁萬年這樣想著,已經沒有了先前的驚恐,他走到“珍妃”麵前,摟它入懷。
而後他把“珍妃”又重新放回了棺材的底部,裝好棺材板,又把慈禧老佛爺的屍體放進了棺材,蓋上棺材蓋,撿起所有羊脂玉的碎片,雖然是碎片,但也是能賣到很高的價錢的。
做完這一切,他轉身要離開,在走出墓室的那一刻,他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棺材,到此刻他也沒搞清楚女子到底是人是鬼或是僵屍,但心頭感覺像是經曆了一場愛戀,對,是愛戀,絕不是豔遇,因為“珍妃”給他的感覺就好像自己的愛人一樣,換句話說,他倆的結合是愛的結合,而非欲望。他後悔因為一時驚恐而殺了它。
此事過後沒多久,祁萬年就離開了孫殿英的隊伍,他賣掉了“陀羅尼經被”,和那些破碎的羊脂玉,回到江蘇鎮江做起了買賣。一晃一年過去了。
慈禧老佛爺本人的屍體被重新安放在東陵,而那副金絲楠木棺材,則被一個叫徐根福的商人通過賄賂的手段買了去。
要說這徐根福也是聰明人,不然在亂世中怎麼能遊刃有餘,賺到錢呢,徐根福是流過洋,喝過洋墨水的,但是骨子裏還是個傳統的人,他堅信人死後就要入土為安,這樣才是塵歸塵土歸土。
這徐根福買這棺材不為買賣,不為把賞,更不是保衛國寶什麼的,就是為了自己百年後能用,想想自個兒也40歲的人了,說不定哪天就翹辮子了。而且這廝還買個好多副棺材,都是王公貴族的,要知道那時候的人就會在自己活著的時候給自己置辦棺材壽服什麼的,自個兒喜歡啥,就置辦啥,多愜意啊。再說了這王公貴族的棺材,是一般人用的起的嗎,就算有錢,有些珍貴的木料,你也買不到啊。
好家夥,徐根福為一家老小所有的人都置辦好了棺材,還說“媽,你試試,睡的可舒服”、“媳婦,你沒事躺躺,看看要不要再墊個被褥啥的”,好嘛,誰沒事老躺棺材玩兒啊。
要說這徐根福也是個古怪的人,別人的商人沒事兒就逗逗鳥,唱唱曲兒、捧個戲子的場、豢養個什麼凶禽猛獸的,可這家夥,就喜歡沒事躺棺材裏睡覺,有時候是睡午覺,有時候是睡一夜,美其名曰:睡棺材,升官又發財。
那一夜,剛好是農曆七月十五,民間把這個日子叫做盂蘭節,也就是鬼節,這一天所有的妖魔鬼怪都要出來透透氣,很多村落都會在這一天開幾場戲,給鬼看。而這一天大人是不準孩子到處亂跑的,怕惹了晦氣,勾了小孩子的魂。就是在這樣一個詭異夜晚,我們的徐根福又是很愜意的躺在了那具慈禧老佛爺的金絲楠木裏。
“呀呀呀,老佛爺啊,您可真是為他人作嫁衣啊,這上好的金絲楠木,您沒享用到,到讓我老徐享用上了。”說著他還心裏美滋滋的。
這心裏一舒暢,就容易入眠,也不知道睡了多長的時間,迷迷糊糊中徐根福聽到了孩子微弱的哭泣聲,“哇啊,哇啊……”
徐根福在睡夢中醒來。
“原來是夢啊,我說嘛,家裏怎麼會有孩子的哭聲。”
“哇啊,哇啊……”伴隨著哭聲,還有一陣陣的敲打聲。這一下可把徐根福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的逃出了棺材,他已經驚得說不出話,喉嚨口隻能咕嚕咕嚕的冒泡。他很精準的判斷出這哭聲和敲打聲就是來自這金絲大楠木。
徐根福腿一軟,屁股著地,他全身的毛孔都直起了,這哭聲這敲打聲一陣陣的在撕扯他的每一根神經。
突然天際一陣雷聲滾動,巨響過後,徐根福大喊一聲:
“快來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