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所謂的“共患難”吧。
我擦了擦臉後,他拉著我去了車廂的洗手間,我進去的時候,他耐心地等在外麵。從前他不會這樣做,他總是習慣我這樣對他。可是今天,在我最煎熬最需要人援助的時候,他毅然為我撐起了一片天。
從洗手間回來後,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火車轟隆隆地駛向一個我和他從未去過的城市,光線由亮到暗,又一個黑夜來臨了。
我根本無法睡去,這些日子隻要一閉眼我便夢到了球球的哭聲,我總是反反複複做著同一個夢,每一次從夢中驚醒身上都是一身虛汗。
靳言一直緊緊握住我的手,每一次我一驚醒他邊連忙搖醒我:“怎麼了怎麼,又做噩夢了嗎?”
“靳言,你說球球不會出事吧?為什麼我總是夢到球球在哭?”我難過地問道。
“不會的,我們的兒子一定會很堅強,他不會有事的。”靳言緊緊握住我的手,我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我好害怕。”黑暗中,車廂裏烏壓壓的人群都進入了睡眠狀態,似乎全世界隻有我和靳言醒著一般。
“別害怕。我在。不管未來麵對什麼,我們一定要樂觀要積極,不要去想球球會不會遭受什麼不測,在沒有找到球球之前,我們一定要堅信,球球一定會好好的,一定會。”靳言對我說道。
他輕輕地拍著我的肩膀,他說:“睡吧,別想那麼多,我們要保存體力,路還長著,為了球球,我們一定要保重好自己。”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枕在他的腿上,努力讓自己進入睡眠狀態,火車繼續轟隆轟隆地經過一個又一個不知名的小站,明明滅滅中,終點站終於到了。
在快要下車的那一刻,靳言叫醒了我,我站起來的時候,他腿麻得都有點兒站不起來了,我連忙去扶他,他揉了揉膝蓋,然後說:“沒事,就有點發麻,馬上就好了。”
“你昨晚睡了嗎?”我看著他滿眼的血絲,明知故問,心裏湧起一絲莫名的內疚。
“沒敢睡,我不能再失去你了,我一定要看好你。”他小聲地說完,隨後試著挪了兩步,把放在行李架上的大包拿下來,又把我背在肩頭的小包從我背上卸下來掛在了自己的身上,隨後對我說:“人太多了,我們等他們先下去我們再走,你再坐會兒。”
就這樣,我們來到了南昌站。出站之後,我們去取了大姐早就為我們預定好的動車票,馬不停蹄地坐上了開往四川的動車。
這一路的奔波讓我們都十分疲憊,找不到球球的事實讓我們的心都無比地沉重,我看得出來靳言心裏比我的心事更重,但是他竭盡全力表現出一副淡然的樣子,這一路上,他為了讓我寬心,於是從手機上找了無數父母曆經多年終於找到孩子的文章給我看,可是我越看越覺得心裏沉重。
一個又一個血的教訓在不斷地上演著,每一個丟了孩子的父母都和我們這樣仿佛亡命一般奔波在天涯海角,得到的每一個細小的線索都不願意放棄,一路追尋一路流浪,為了找尋失去的孩子荒廢了自己所有的人生,一大批的孩子因為被犯罪分子拐賣而被迫離開了父母離開了溫暖的家,在還沒有來得及感受這個世界的溫暖的時候便被人賣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幸運的孩子或許還能有養父母的好生對待,不幸運的孩子隻能被人利用折磨成殘疾跟著一大批的乞討人員痛苦地在這個世界上流浪,這些報道上觸目驚心的數字讓我和靳言都陷入了一種無言的沉重當中,也讓我們明白,像我們這樣因為孩子忽然走失而承受無盡痛苦的父母不在少數……
有些尋找了整整一二十年才找到自己的親生孩子,有些一輩子苦苦尋覓孩子卻不知道流落到了何處生死未卜,有些孩子因為沒有父母的認領隻能被福利機構收養一輩子見不到自己的爸媽……不踏入這個世界我們根本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更多比我們更加悲慘的事情在發生,原來這個世界每天都有數不盡的黑暗在不斷輪回,就像晝與夜的交替一般無聲無息。
我和靳言頭挨著頭看到了最後,當動車到站的時候,我們雙雙腳軟,彼此用力握住對方的手,互相深深地望了一眼,忽然兩個人都沒有了勇氣下車。
萬一,這一批被解救的孩子裏沒有球球呢?……我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