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散,明月照人來.....”周璿的歌聲再度響起。方曼一動不動地站在鏡前,她的眼睛透過鏡子,看到的是另一個女人的樣子。那個女人高興地在鏡前旋轉,方曼就藏在她的眼睛後麵,感受著她的喜悅。
她跑出試衣間,迫不及待地想要將自己的樣子展示給站在外等著她的男人,方曼對上一雙眼睛,狹長而明亮,如一泉深潭,讓人看不清。
“之生。”女人柔柔地喊到。方曼聽著這個名字感覺熟悉,像是以前聽過。
“好看,你穿什麼都好看。”女人問,男人便奉承地回答。方曼聽見他的聲音,更覺得在哪聽過。
“真的嗎?我還覺得這個顏色會顯得我有些老氣。”女人摸著肚子,再次看看鏡中的自己。她纖瘦而高挑的身材,穿著旗袍,倒有幾分清疏。
“小姐,這個顏色不會錯的,先生到我們這改了幾次樣式,最後才決定做成這樣。”站在一旁的店員笑著說。
顧曼知道這些話都是店員吸引你花錢的甜言蜜語,就像方之生對她說的那些,到最後,總是會讓你付出一些代價。對於顧曼來說,方之生就像是一壇蜜,讓她墜在裏麵,再也無法出來。
“你還有什麼喜歡的嗎?”方之生走過來,此時鏡子照著他們二人,真是一對璧人。
“沒了。”顧曼憐惜地看著方之生,她這個該是吸人骨血的舞女,竟然開始為人省錢。
“快過年了,雖然現在還沒辦法帶你回家,也沒辦法給你過生日,我就想給你買件衣服,讓你開心一下。”方之生眉眼低垂,像是哄著孩子一樣地說。
“我知道。”顧曼捏一捏方之生的手,千言萬語,許多不能說的話,都在其中。
墨綠色的旗袍在燈光照耀下泛著淡淡的光芒,絲絨的質感有一種不能言說的時代美。方曼看著眼前的男人,眉眼與嘴巴,總是十分熟悉。她大腦飛速轉動,有一個人與這個男人一樣,曾把自己抱在懷中。
“不會....”方曼思緒一轉,那個人的麵孔在腦海中浮現,居然是他,她驚訝地後退兩步,一晃神,回到了現實。
她還穿著那身旗袍站在鏡前,臉色難看又蒼白,方曼捂著自己的胸口,她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墨綠色旗袍在試衣間的燈光下閃現著詭異的光芒,方曼跪坐在地上看著鏡中的自己慌張而害怕地想解開領子。
盤踞在鎖骨處漂亮的金絲盤扣,原本是旗袍最美的點綴,此時卻是束縛靈魂的枷鎖,方曼雙手顫抖,呼吸沉重。她額前的汗水順著兩鬢流下,再一次,如夢境一般,她與那個女人重逢。
方之生終於回了家,百樂門的生意卻正是火爆。顧曼每天連軸轉,臉色浮腫又難看,好在她現在已不擔心客人,每日上班也是懶懶的。
臨近春節,百樂門也終於歇了幾天業,顧曼抓緊時間補覺,將自己沒有睡夠的覺都睡完。方之生在浙江還給她寫了信,說是過完初五便會回來,信中告訴顧曼他已托周漢海幫忙找工作,讓顧曼早日辭了百樂門的工作。
Mary聽顧曼說方之生為她找工作,嘴角冷笑。她們這些歡場女子,平日裏與客人說話是帶著麵具,與同為舞女的同伴說話,倒是痛快。
“他這樣做你以為是為了你嗎?傻女,”Mary以前跟過一個廣東人,那人喜歡叫她“傻女”,從此她也愛叫人“傻女”。
放假前最後一次下班,顧曼約著Mary去吃夜宵,她心情極好,正喝著粥聽Mary說。
“男人啊,還不是要麵子。他受不了你'一點朱唇萬人嚐’。”Mary有時說話喜歡文縐縐的,她告訴顧曼,許多客人都喜歡她這樣說話,這樣顯得自己玩的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