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坐棺童子(1 / 2)

我生於湘西邊緣,一個叫做南山凹的山村,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裏的人有些一輩子都沒去過外麵,每天過著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而且在這偏僻的山村裏,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禁忌習俗,有些甚至讓人匪夷所思。

十歲那年爺爺突然過世,我記得他死時,一雙魚肚白般的眼睛睜的老大,無神的看著前方,萎靡的嘴大開,似乎想要叫出聲來,幹枯的雙手死死抓著老舊的床單,整個人呈痙攣狀,似乎在死前看見什麼恐怖的事情。

山野之人多迷信,這死後不瞑目,不是啥好兆頭,這要是讓村裏那些長舌婦曉得,不知又得聽多少閑言碎語。

父親知曉這點,但不管用什麼方法都不能讓睜開的雙眼閉上,最後不知聽了誰的主意,竟拿出家裏的繡花針,一針一針將雙眼縫合。

躲在門外的我看見烏黑的血染紅針線,滿是魚尾紋的眼角淌出一行黑血,黑血順著臉頰流淌,將他整張臉染成黑紅色,加上他死前的滲人的表情,嚇得我躲在門外瑟瑟發抖。

爺爺在家停靈三天,在這三天裏,我腦袋裏滿是爺爺最後那張被血染成黑紅色的臉,每當我經過棺材,看著那張黑白色的老人照時,都不住嚇出一身冷汗,所以在這三天裏,我盡量不去靈堂,自己一個人躲在被窩,但有一件事,是我怎麼也逃避不了的,那就是——坐棺。

這‘坐棺’說的是,人死上山時,需要有人坐在棺材上,用來正壓鬧事的主,當然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坐,要找命理邪乎的人才有效果。

那時我年紀小,身體還不足以坐在棺材上,所以隻能整個人趴著抓住棺材。

隨著主事的一聲吆喝,鎖啦鞭炮齊鳴,八仙齊嗬,開始抬棺出殯。

我坐著的棺材,見棺材慢慢的抬起,心裏很是緊張。

以前看村中其他人坐,當時還覺得好玩,但當自己坐上去時,才明白其中苦楚。

因為棺材是柏木黑漆製成,由於是剛做出不久,剛趴在棺材上,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臭味,這味道是黑漆混合屍體腐臭混合而成,熏的我隻想作嘔。

加之山路難行,上山的路並不好走,基本全是上坡,棺材也成傾斜狀,這就導致我必須更加用力抱緊,幾乎整個臉貼著棺材板,八仙抬著的棺材搖搖晃晃,生怕自己掉下來。

但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趴在棺材上的我,腦中就不由自主的浮現,爺爺死前那滿是鮮血的臉,這讓我覺得自己並不是趴在棺材上,而是正趴在爺爺的屍體上,自己的臉正對著爺爺那張滿是鮮血的臉,嚇得我一路精神恍惚。

路上搖搖晃晃,趴在棺材上的我,身體抖得如塞康似的,好在一路雖然搖晃,但沒有啥事發生。

入葬,祭詞,打卦,填土,一係列全完成時,差多已經是正午,太陽當頭照著,曬的讓人頭頂欲裂。

回去的時候,父親走在前麵,我跟在身後,我們是按照原路返回的,我一邊走,一邊嚷嚷著:

“爺爺,回家咯,爺爺回家咯……”

這在我們稱為喊魂,其喻義就是為了讓過世的老人,記得回家的路。

爺爺是埋在村子對門的山上,所以回去的時候,是走山路回去,這山路因常年被村民砍柴,所以也不難走。

但這條路兩旁都是些一人粗的大樹,樹冠密密麻麻的延伸,將這條路遮的嚴嚴實實,即使在這太陽當空下,這山路上也顯得很暗,剛走進去讓我整個人都感到涼颼颼的。

走在路上的我,一邊喊著,一邊看著兩旁的樹,突然一陣山風吹過,冷的我打了個哆嗦,而且在這山風吹過的時候,我似乎聽見若有若無的呼喊聲:

“堯娃子,幫我把眼睛弄開,我看不見路了”

這聲音夾雜在山風裏,斷斷續續,似有似無,有時似乎在耳邊,有時卻覺得在身後。

這突然的聲音讓我整個人一愣,抬頭環顧四周,卻發現四周光線太過暗淡,並看不見什麼。

“堯娃子,幹什麼,為什麼不喊了”

父親回過頭,看我突然停下不叫,以為是快到村裏,我小孩子心性使然,怕被別家小孩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