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是不是該結束了……”
“是吧……”
一
“軲轆嚕嚕嚕……”
寂靜的夜裏，葉佳薇拖著行李箱往家的方向緩緩走去。
兩年過去了，時間沒有把她從悲傷中拉出來。她無法像曾經一樣平靜地麵對爸媽，也曾嚐試偽裝與逞強，但心底疼痛卻愈發強烈——她愛得太深了。
葉佳薇念的是K市的菁優女子學院，它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周五隻上半天課，中午十一點過後學生就可以自行放假了。那些有對象的女生當然是相當興奮的，提前一個小時就開始倒計時了，期待著鈴響的那一瞬間，奔向自己的“幸福”。兩年前，葉佳薇也和所有“有對象”的學生一樣，期待著放學鈴響，期待著飛奔出校門，期待著她的幸福。那段時光回憶起來，太美好，太短暫。就像帶著光環落在手心的泡沫，來不及細看，便已破碎。
今天是周五，葉佳薇一點也不期盼，甚至說是懼怕。十一點過後，她攔住了急急忙忙衝出教室的莫伊兒。
“陪我。”葉佳薇沒有表情。
“不是吧，你又不回家？”莫伊兒一副“放過我了吧”的表情。
“回啊，”葉佳薇的指尖從莫伊兒手背上輕輕劃過，落在桌上的日記本上，“晚點再回。”
進入深秋，天氣就像個失戀的女子，脾氣暴躁，陰晴不定。上午還豔陽高照，這會兒突然刮起了冷風。下午四點，在風裏吹了好久的莫伊兒實在得受不了了，躲進路旁的便利店買了一杯熱咖啡，然後坐在窗邊邊喝咖啡，邊看著站在路邊發呆的葉佳薇。有時候，她覺得失去林佳楠後的葉佳薇就像個瘋子，連自己是誰都快不知道了。她也恨林佳楠，恨他的出現，更恨他的消失，把一個好好的葉佳薇幾乎抽空，變成了現在這幅頹廢神經質的狀態。要不是葉佳薇從穿開襠褲時就勾搭上的發小，莫伊兒還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在大街上閑晃的行屍走肉竟能當上他們菁優女子學院的品學兼優、叱詫風雲的學生會主席。
“哎。”喝完最後一口咖啡了，莫伊兒將杯子丟進垃圾桶，走出便利店跑向了葉佳薇。
“走吧。”莫伊抓住葉佳薇的手臂輕輕晃了晃。
“……”葉佳薇沒說話，依舊靜靜的站著。
馬路對麵一家書店，店招是塊不規則的卻長有深深年輪的木板，上麵刻著兩個大字——春離”字體狂放不羈，那是他為她寫下的。書店的門被一串粗重的鐵鏈鎖著，葉佳薇已經好久沒來店裏了，曾經這是她最喜歡呆的地方，每天下課後，不管多累，都會來書店抱一摞書，然後到吧台前的第一張桌邊坐下，消磨他和她的慢時光。林佳楠在兩年前不告而別後，書店便被塵封了，沒有人能找到書店的鑰匙，也沒有人知道林佳楠還會不會回來。
莫伊兒是最了解葉佳薇的人，她知道葉佳薇的沉默意味著什麼，便也能沒再多說半句。他們就這麼在K市繁華中心的大街上站著，不顧人群異樣的眼光，頂著寒風，做著瘋子。莫伊兒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隻要葉佳薇想站，她就陪著，無非也就是周末兩天在醫院裏度過唄。
“你說，是不是該結束了……”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莫伊兒差點以為自己變成了啞巴，葉佳薇突然開口說話了。
“是吧……”那晚，莫伊兒也記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回答葉佳薇的問題。她覺得自己應該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可是她的聲音太輕了，輕得連自己都聽不到。
月光拂過葉佳薇的身軀，拉長的身影與路旁的法國梧桐融為一體。路燈下，葉佳薇看著車流穿梭的街道，突然覺得好累。太久了，她受夠了這種疼痛，活在失去林佳楠的陰影下，讓她生不如死，讓她失去自我。她一直憑借著對林佳楠的最後一點念想，支撐著自己，就好像林佳楠一定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出現，站在“春離”的吧台前，淺淺一笑，攝人心魄。但現在，她已經不期盼他回來了，這種無盡的等待將她的勇氣消磨殆盡。葉佳薇怕再見到林佳楠，再愛一場，她愛不起了。
人從一出生就開始等待，等待成長、等待愛情。我們等了一輩子，到頭來也是空等一場。慢慢你會發現，你最想等的或許永遠等不到，而更可惡的是，當你選擇放手時，他又悄然而至。
二零零九年的那個深秋，葉佳薇踩過“春離”前的石磚，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