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嘉寶，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是什麼時候見的第一麵？”
陸弈恒的聲音沙啞，裏麵似乎還帶出了一絲寂寥和自嘲。
尹嘉寶的眼前立刻浮現出了在陸家花園見到陸弈恒的那個瞬間，可是，那都已經過去了，變成了隻有她自己知曉的小秘密。
她沒有說話。
漫長的夜總是需要一些話題，他知道她並不願意聽，可是這一刻，陸弈恒沒有來由的，就是想將自己心裏的那一切掙紮，糾結，痛苦，憤怒講給她聽。
“……我將那個小女孩兒的鞋從石頭縫裏拔出來，她漲紅了臉，連聲謝謝都沒好意思說，就匆匆的跑開了。可是望著她的背影，我的心裏卻從來沒有過的，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傭人告訴我，那個就是尹家的小姐，那一刻，我從來沒有過的感謝爺爺，感謝他幫我選中了這樣一個妻子。”
“可是再我們第二次見麵的時候，她卻仿佛從來不認識我一般，當著所有人的麵，那麼歡樂的叫我——姐夫。”
……
“知道孩子有病，我不是沒有想過告訴你事情真相。隻是，篩選的結果，誰也不敢保證百分百正確，每一次醫生也隻是告訴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會不正常。我怕，你會對那百分之一持有希望。”
“沒有哪一個父母會願意放棄自己的孩子，你也一定會對那百分之一抱有幻想。但是，我親眼看到我三個哥哥就在我的身邊死去，最小的那一個，就死在我媽媽的懷裏。”
“哥哥們曾經受過的苦痛，是你根本沒有辦法想象的，我爸爸媽媽經曆的那一次次如同噩夢一般周而複返的折磨，沒有親眼看到的人，也是體會不到的。”
“我不能給你這份幻想，這樣會害死我們倆。與其之後的若幹年裏，我們和孩子都生活在那種絕望般的相互折磨中，我寧可去做這個惡人。”
陸弈恒的聲音空洞而淒涼，訴說的內容更是讓尹嘉寶心中一陣陣發緊。她下意識的握緊了陸弈恒的手，瞬間被他一把拉入到了懷裏。
“別說了。”
這一刻，尹嘉寶一點也不想聽了。她忽然意識到在自己和陸弈恒之間，原來存在著這麼多的誤會和死結。
她從來不知道，這個男人喜歡的原來是自己，她更加不知道，在他強迫自己打掉孩子的惡行之後，居然有如此深的無奈。
女人溫軟的身子被陸弈恒緊緊的攬在懷裏，他的胳膊又一次用力，將她放在一個舒服的位置，然後繼續講著自己的故事。
“你走了之後，我又回到了咱們的婚房。坐在床邊的地毯上，聽著牆上的掛鍾滴滴答答的聲音，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這個房子可真大啊，這樣的夜晚可真長。我們嘉寶，是怎麼一個人孤孤單單度過每一個晚上的？我終於知道，我就是一個混蛋！”
從來沒有發作過的委屈和心痛讓尹嘉寶憋得連氣都喘不過來，她的胸口有一種被針紮的感覺。這麼多年，她第一次在陸弈恒麵前嚎啕大哭，哭自己曾經的那些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