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大劉對我一直很關照,但我一般兩三個星期,才跟他簡短地通通電話,原因可能是,我與他的交往,以前曆來都在網絡上,在遊戲裏一起出生入死,而很少通過電話聯係,所以,我到現在,都依然不大習慣和他在電話裏聊太多。
而自從我開野出租之後,成天很忙,基本無時間玩遊戲了,自然很長時間沒與大劉在網絡上交流了。
可能還有個隱秘的原因,就是我的自尊心作祟:以前我在成都時,反正無求於他,和大劉很平等。但我到了風城,仿佛就處於大劉羽翼保護之下了,一方麵我感激他,但另一方麵,這又使我這樣一個性格酷愛自由的人,潛意識裏不舒服。我就是這樣一個臭脾氣——越是該求這別人的時候,我越是放不下架子。
所以,我開野出租以來,反而比以前和大劉疏遠了一些。
而大劉,似乎也非常忙碌,經常我給他打電話時,他要麼不接,過好一陣甚至是過兩三天,才給我打過來,說他當時在“出任務”,不方便接電話;要麼,就幹脆是關機,顯得神神秘秘的,我想,他肯定還有另一個手機,隻是我不知道號碼。但他不主動告訴我,我的自尊使我也不願意去問。
反正,他比我想象中的郊縣小鎮派出所的普通警察要忙碌許多,但是,我又從沒當過警察,也沒親戚當過警察,所以,對於小鎮派出所的普通警察到底能有多忙,我其實也並不清楚,因此,我僅僅是一種感覺,但這種感覺其實並不確切,是不是他們派出所每個警察都像大劉這樣忙?還是大劉是個特殊的警察?比他的同事們都更忙?我的確沒有答案。
在嘈雜的候車廳,我撥打了大劉的號碼。這次比較順利,他沒關機,而且很快就接了。
“怎麼今天接的這麼快?”我調侃道。
“你別說,你早打5分鍾來,我都在開會。”大劉爽朗地說,“怎麼了,聽你電話那頭,挺鬧的啊。”
“我在火車站呢。”我大著嗓門說,“本以為未必打得通你,所以就沒出候車廳,沒曾想就通了,周圍全是人,是有點鬧。”
“哦,去火車站幹嗎?家裏有事得回成都看看?”他問。
“不是,我去趟山東曲阜。”
“曲阜?怎麼突然想著去曲阜?去看孔子的故居嗎?以前也沒見你有這方麵的雅好啊。”大劉聲音高了八分。
“一言難盡,回來跟你說。我掛電話了哈,回見。”我說。周圍實在太鬧,聽著費勁,於是我把電話掛了。
沒想到,剛掛了電話,大劉就給我打過來了。他說:“你先出了候車廳,找個安靜點兒的地方,我跟你說幾句。”
他平時很少這麼緊張我,我尤其納悶,於是走到候車廳外一個安靜的角落,說:“現在好了,有什麼事兒嗎?”
我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呢,可是,他卻也沒什麼特別的話,隻是囑咐我多多保重,別惹事。而後,仿佛不經意地補充了句:“曲阜附近有個城市,在山東算黑道勢力有點囂張的,說不定那些人偶爾流竄到曲阜,萬一你恰好惹著了,就麻煩了,我放心不下你,這樣吧,我呆會兒發短信給你一電話號碼,你如果遇到什麼自己實在解決不了的問題,就打那個號碼。”
“黑道?”我問,“大劉,說實話,我在風城,好多次聽人說風城的黑道可厲害了,在全國都算最猖獗的,可是,我也沒遇到什麼啊?真有黑道嗎?”
“怎麼說呢,黑道,就是白道無法觸及的地方,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大劉斟字酌句地說,“一個社會,總有一些社會規則觸碰不到的死角,當合法的製度無法去對他們進行規範的時候,那麼,就會有一些黑色的潛規則,去規範那個體係,那就是黑道吧。這些等你回來慢慢聊,總之,你一路保重。”
說完,大劉主動掛了電話,一分鍾後,發給我一個短信,裏麵什麼話也寫,隻是一串數字:一個139的電話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