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她的房間卻始終都亮著燈。
紅燭的殘淚,就像此刻她臉上流淌的水痕一樣,孤寂無依。明日,她將大喜,本該忘卻一切的情愛,即便那個人的身影已經侵入了她的骨髓,難以抹除,她也要忍痛將那心封閉起來。
這一次已經記不住是第幾次了,尤為銘記的,隻有那種不能相守的痛。生活之於她,這一刻,竟全是絕望。
死嗎?不能夠。除非她能夠坦然麵對爹娘以及全府上下七十六口為她去死。
幽幽地移開眼,將一卷字畫展開。那上麵的男子雖隻有十三四歲的光景,卻生得眉目清秀,豐神俊朗。他們曾經私定終身,可是年複一年,她卻如何也未等到他。或許,他已經將她遺忘了吧……就像馥鬱地茉莉香氣,初聞那般宜人,卻是隨著時日越來越淡。
起身走向院子中的亭子,抬手掀開淡紫色的紗幃,頓覺黃粱一夢,她終是跌坐在涼椅上嗚咽起來。那聲音那般地壓抑,悲愴到心底的哭泣,竭力地將記憶一點點地從腦海中抹除,可是,怎樣也無法換回新人承歡的喜悅。
徹夜的嗚咽聲落在一對老人的耳中,格外的心疼。她是他們最疼愛的女兒,如若不是真的沒有辦法,就算付出怎樣的代價也不會選擇犧牲掉她的幸福。
“老爺,真的沒辦法了嗎?”一身華服的老婦嚶嚶地低泣,淚水在渾濁的眼眶中一直閃爍,由於怕聲響傳進庭院中,生生捂住自己的口鼻。
“我又能如何呢?夫人呐,她是我最為愛惜的孩子,你又怎會不知道呢?要怪,就怪斂辰那個混賬東西,唉……”老者長長地歎了口氣,餘下的話語再也說不出了。看了看自己女兒又在凝著一副字畫發呆,無奈地搖了搖頭,攬過已哭得不能自已的妻子,走進了茫茫夜色。
端午,五月初五。雲淡風輕地天氣,宜婚嫁。
這一天,許多人都不會忘掉。十裏長街全都是一片喜慶的紅色,送親的隊伍歡呼著招搖過市,讓許多還未出閣地姑娘都對這一幕羨慕不已。爹娘選擇了這一日將她出嫁。臨別時,不斷地囑咐著她為人妻的種種婦德,卻單單沒有人跟她提起幸福二字。
“嗬嗬……嗬嗬……”銀鈴般地笑聲響起,本該給周遭的氣氛帶來一絲歡愉。可是,卻出人意料地將眾人臉上的笑意凍住。這樣的笑,不會是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也絕非正常人喜悅的笑聲,而是癡癡傻傻的。
霍地,白皙地柔夷將蓋頭掀掉,如畫的眉目竟顯露出天人之姿,隻是那神情卻那般地渙散,黑白分明的杏眼,呆呆地穿過眾人的驚豔,沒有焦距地看著前方。
賓客見到她癡傻的樣子,紛紛投來探究的目光。乍看之下,她還是她,一身絹花火鳳織錦地喜服,載著金步搖的鳳冠。然而這隻是表象,此刻,她的手中正拿著一把明晃晃地匕首,將自己的手指劃出了一道極深的口子。
血液霎時低落在了地麵,殷豔妖嬈,猶如魔咒一般令人窒息,她隨著血滴落下蹲在了地上,看著那溫熱的液體,拍手叫好。
“爹爹,娘親,你們看,這梅花兒在夏日也開著呢?好紅,好豔啊……”
“雪妍……你這是怎麼了?啊!”老婦頓感心焦,正欲上前查看自己的女兒,不料那匕首就那樣直直地揮向她,在離她的脖頸處還剩半寸的地方突然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