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晨曦的暖色陽光,明媚地度入暗無天日的囚室。

破敗的窗口外傳來清脆悅耳的鳥鳴聲,溫柔的風吹開瘋狂野長的紫藤花,洶湧而磅礴地攀進囚室,纏繞住鏽跡斑斑的鐵欄,給這兒添了幾分黯淡的希望。

緋色的瘦弱身影,惶恐地隱在紫色的花影下,微微顫抖。

舒嬈咬緊龜裂的唇瓣,極力地隱去心底的失措。

背逆的光,撫過她纖細的五官,柔和美麗的眼眸,蒙上了一層灰敗的暗沉。

她的芊芊十指倉惶地交疊,緊張地護住華裳下的小腹,明明精疲力竭,卻仍要打起精神以防不知何時會竄出的危機。

“噠噠噠!”

低沉壓抑的腳步聲,有節奏地響起,瞬間擾亂了她強自鎮定的心緒。

“咣當!”

囚室鎖落,高傲挺拔的修長身影擋住她麵前僅有的亮光,將她徹底地籠罩在了那抹黑影當中。

她惶惶地抬起眼,惴惴地對上男人一雙暗如夜色的眸,內心深處滋生的驚懼從蕩著霧氣的雙眸中閃現,想要支起身子往後退去,才猛然發覺雙腿早沒了力氣。

“王爺,妾身……”破碎的嗓音,沙啞地從喉嚨裏溢出。舒嬈話未說完,男人的眼倏地溢出刻骨的恨意。

“啪”,響亮的耳光清脆地落在舒嬈的左臉頰上,嗚嗚作響的耳鳴刺激得她兩眼發昏,不由狼狽地偏過頭去。

巴掌的力道之大令淤青的紅腫狠狠破入她白皙的肌膚,嘴角淒然地破裂,扯出腥穢的血汙。

“下作的東西!本王許你正妃之位,豈是你害人的借口?”男人眸色陰鷙,刀削斧鑿般的硬朗麵容燃起噴火的怒氣,緊握成拳的雙手青筋暴跳,低戾壓迫的煞氣湮滅了舒嬈最後卡在唇齒間的話音。

她忽地輕靈靈笑僵起來,空洞的笑聲傳響在囚室的每個角落,漸漸彙集成不可挽回的悲惘。

想她舒嬈愛了這麼多年,盼了這麼多年,傾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到頭來居然如此涼薄。

什麼解釋都不必說了,若可以從頭來過,她隻求不曾遇見。

“舒嬈,你可知舒家昨日因通敵叛國,滿門全滅!”男人唇角忽地往上一勾,平添幾分邪肆,陰測測的語調緩慢而毒辣,生生摧毀了舒嬈最後的信念。

“不!”舒嬈尖銳的絕望喊聲撕心裂肺地撥高,淒厲地劃破窒息的死寂。

她突出的眼眸嵌在慘白的麵容之上,幽深得泛著刺寒的怨念。

鋒利的牙齒不自知地咬破唇瓣,殷紅的鮮血從下巴滴落,濺到衣襟上,暈染了緋色,顯得分外可怖。

爹爹語重心長的話音猶在耳畔,娘親的歎息聲依舊清晰。他們都曾說過:“嬈嬈,冬瓊國境內,你唯獨不能愛上獨孤家的人。”

可時至今日,她不但愛了,而且負了舒門氏族,以此成全自己的癡戀。恨她舒家滿門忠烈,最後留存世上的隻有冰冷的寒骨。

“一杯毒酒,正好成全你們在地獄相遇。”男人冷凝地宣告她生命最後的止點,穿透心肺的寒漠,凍得她凝眸望見地獄的入口。

“若有來生,生死相償。”舒嬈不顧唇邊不斷溢出的腥血,咬緊牙關,生出墮入無底深淵的笑。

靠在牆上,早已失去呼吸的美麗人影,仍雙手交疊,似有不甘地護住小腹。曾承載的希望,就這樣悄而毀滅。

靜等的男子,不耐地轉過身,卻瞪大雙眼,驚恐地看盡染紅裙畔的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