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貞十六年,孟立暄親自衝鋒陷陣,取韃子三大部落之一的統領項上人頭,敵方潰敗,奪回淪陷城池十數個。
“駕!”
“籲――”
戰馬喘著白氣停在了帳篷麵前,孟立暄板著臉下馬,身旁便有人接了馬韁帶去休息喂養。
“我回來了。”
帳篷的門簾被撩開又重重的複原,空蕩蕩的帳篷裏冷清的過分,孟立暄苦笑,獨自一人卸甲。
以前他外出征戰的時候時常與兵士們一起廝混,聽那些混小子們罵罵咧咧的指責些敵人,聽他們淚眼蹣跚的回憶些過往的溫馨。
“要說最幸福的事情啊,就是老子打完仗回到家,炕燒的火熱,粥已經煮好了,可惜就是那婆娘,一見到老子就哭,哭哭哭哭什麼哭,老子活著回來了,該高興!”
“老哥,你這不是抱怨,這是在炫耀啊!哈哈哈!兄弟們回家要是都有個婆娘在等著,那人生真是圓滿了啊!哈哈哈哈!”
那時兩個老兵在胡說打屁,說著說著就開始抱頭痛哭,孟立暄在邊上看著隻覺得太過了,感情上的事情哪會像書裏說的那般要死要活?不過是庸人自擾罷。
現在世事流轉,輪到他自己了。
“鏘!”
厚重的戰甲重重的砸在堅硬的地板上,帶起了凝固在戰甲與皮膚之間的血液,疼的孟立暄一陣齜牙咧嘴。
他突然好想她。
不,不對,他這兩年每日每夜都在想她。
他曾經有機會一回家就看見她,就能觸摸到她,就能一把抱住她,可是那時候他沒有珍惜,現在他再想要見她,卻沒了那個機會了。
又是一個寒冬,西南的冬天濕潤,孟立暄才將將把戰甲褪下,外麵便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水珠落在地上,下一刻便成了堅硬的冰碴子。
帳篷裏的溫度稍有下降,當年落水受涼留下的病根又開始發作了,隱隱約約的痛在寒冷的侵襲下愈發的嚴重。
鼻尖似乎縈繞著熟悉的味道,他突然想起了那年他在書房裏翻閱兵書,那叛逆的侍衛就在外麵守著,他一直在關注外麵的動靜,卻聽見了那女人的聲音,他瞬間丟了兵書。
“我從無半點害將軍的心思,若將軍擔心藥裏有毒,我以身試藥來了便是。”
說這話時她的臉上帶著淒慘的笑,那湯汁明明還冒著熱氣,她卻也不吹,仰頭灌下。她臉上的痛楚如此明顯,卻隻是執拗的看向自己。
那時他皺著眉看著她,他不懷疑那女人給他下毒,因為心中莫名的篤定。他隻是覺得那女人怎麼這樣不知好歹,生生要往這裏湊?
他生生砸了那藥,裝藥的碗砸在地上摔的粉碎,藥汁砸在地上化為了一灘冰雪,她臉上的表情是那麼惹人心痛,可他那時被蒙了心,竟然完全沒有在意。
若是能重來一次……
鼻尖那股熟悉的味道愈發的濃鬱,他突然愣了一下,瘋了一樣的衝出帳篷,一眼便看見了帳篷外那個瓦罐。
瓦罐裏塞了層層疊疊的好多層棉花,中間裹著一個小罐子,他顫抖著雙手將那小罐子拿出來的時候還能感受到那股子微熱。熟悉的藥香往他的鼻子裏鑽,他捧著那罐子,突然間淌出了淚。
寒風呼嘯,銀色的雪花紛舞而下,他將那瓦罐像是稀世珍寶一般抱在懷裏,瘋狂的奔跑。
“瑤瑤!我知道你在!你出來!”
“瑤瑤!瑤瑤!我錯了!你出來啊!”
“瑤瑤……求求你,你出來吧,我錯了,我錯了啊……”
寒風繼續呼嘯,銀白色覆蓋了大地,沒有人回應。
孟立暄跪在雪地裏,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