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項垂手一拜,聲音含著一絲感激之情,“引玉拜謝姑父垂憐之情。”
聖上一把握住蘭項的手,將他微彎的身子拉起,用尋常長輩勸解晚輩的口吻說道:“引玉,這麼些年了,蘭家該有個女主人了。”
蘭項卻是一臉苦笑,溫潤柔和的眸子裏,悲傷一點點猶如水墨般蘊開,他的悲、他的慟,一雙眼睛便足以詮釋。良久,他低沉著沙啞的聲音道:“阿梳會不高興的。”
“阿梳若泉下有知,你這樣她會更不高興。”
聖上慢慢地鬆開了他的手,聲音平緩中帶著難以發覺的遺悔,“若是當年阿梳能夠活下來,你倆定是一對佳偶天成。”
沈梳,乃聖上之女,楚王之姊,蘭項的心之所屬,於十二年前病逝。
蘭項突然起身,走到聖上跟前,突然行了大禮。他雙膝跪地,雙手交叉相蓋至於額頂,緩緩俯下了身去。
一時間,聖上唇瓣翕動,眼中浮現複雜神色,似是探究又似是了悟。
“陛下,蘭項此生唯有阿梳一妻。十二年前承蒙陛下不棄,讓蘭項能以罪臣之子、白衣之身的身份迎阿梳靈位入府,棺槨葬於蘭家墓地。自那時起,蘭項便立誓,隻要蘭項還是蘭家家主一日,阿梳便永遠都是我蘭家主母。”
青年的聲音平穩有力,雖然因著身體的緣故而有些中氣不足,但話語間的堅硬卻如金石一般,教人不敢忽視。
窗外正午陽光極盛,明亮的光線能夠閃晃人的眼睛。透過窗格,幾束陽光撒在蘭項的身上,在他那張俊美卻又蒼白的麵容上覆上了一層光暈,猶如世外仙人。
聖上不由得眯起了眼,蘭項的話語讓他想起了一些往事,想起了那個同蘭項一樣跪在這裏說著相同話語的人。漸漸的,眼前似乎浮現出了那個人的輪廓,與跪著的蘭項逐漸重合,麵容雖不一樣,但卻是一樣的堅決。
“阿梳能有你傾心相待,不枉她塵世裏走一遭。”聖上慈和笑道,向他招了招手,“你身子還弱著,跪著幹什麼,還不起來。”
蘭項謝了恩,便在一旁宮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重新坐了回去。
“既然你心意已決,那朕便不多幹涉。對了,你要為阿梳守著,那婉儀呢?婉儀如今也有二十了,一個姑娘家二十了還未曾出嫁,京城裏可是少有的。”
蘭項的婚事是沒什麼法子了,可蘭頌的婚事還沒有定下,於是聖上便談及了蘭頌。
蘭項不慌不忙道:“婉儀原先經常不在府裏,引玉也不想給她挑了門自個兒不願的婚事,便想著等她安穩下來後讓她自己上上心。勞蒙陛下關愛,隻是引玉如今就這麼一個親人,妹夫是何身份引玉也不在意,隻求著能夠對婉儀好,婉儀也心儀的便好。”
蘭頌有著蘭項這麼一個兄長在,俗話說“長兄如父”,聖上也便沒有再說什麼。
隨意聊了幾句後,前去洛王府的掌事公公回了來,進了殿向聖上行了大禮後,道:“陛下,洛王殿下、寶妍郡主皆在殿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