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陽光明媚的日子已有將近一周了吧。越越站在河邊仰著頭,從指縫中偷窺著斜射的陽光,夕陽的餘暉揮灑在她雪白的麵頰上,微微的泛著光,清晰可見的一層白絨絨的毫毛。一個甚是好看的女子。今年已經20了。
河岸上,去年冬日還白得耀眼的石頭上已長滿了綠色的青苔,染上河邊低垂的柳梢,河麵上有小小的打漁舟蕩漾,船家每劃一漿都暈開細細的水紋,一圈圈的暈染開來,而那嘩啦啦的船槳聲,像是篤篤的敲擊在人的心上,清脆而歡悅,向著陽光和生命的聲響。河岸不遠處金黃色的油菜田裏,好似哪個頑皮的孩子在學畫時一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顏料,染得一片金黃。年年如此,景色不曾有過改變,一如自己,守候在狹小的空間裏,邁不開步子。
“春天,已經來了麼?”從第一個晴天算起來,到今日,越越已經在心裏問過自己七遍了。他說過,春天的時候他會回來的,可是,已經是第三個春天了,依然不見蹤影,杳無音訊,仿佛當初他離開時說:“我走了……”心中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疼痛,轉瞬就消失殆盡。他帶給自己的總是那麼清而淺,好似不曾存在過,心中那恍惚的感覺又時刻提醒自己,他真的存在過,就在那曾經空空的胸腔中,被他填的滿滿的,然後,就又空了,空的絲絲入扣的痛……
越越臉上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微笑,想起他,自己總是像溺水的孩子,胸腔裏沉沉悶悶的,卻又好奇的睜開眼環顧水中的世界。可是自己明明沒有溺過水,怎會有如此奇怪的念頭?
“越越,走吧,回去了。今年他依然不會回來的。”習習沉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越越轉過身,微微一笑:“走吧。”徑直的走過了習習的身邊,習習悶悶的皺著眉頭,剛才那一笑,那句“走吧”都是假的嗎?居然忽略我的存在。心中更是一片冰涼,三年了,她依然忘不了他,而自己,居然因了當時的意氣用事搭上了自己的大學生活。
習習還記得三年前的那個晚上。
時值初夏,夜晚的風微微有些涼意,是那種讓人心曠神怡的清涼感,空氣中微微有薄荷草的香氣。風過留痕,水波蕩漾,每一片水鱗都將星星點點的燈光折射在山木那寂寥的臉龐上,透著華麗淡淡的感傷。水池邊的稀疏的不知名的樹木也是一片蔥鬱,濃墨重彩的華麗,在夜色中搖曳。
習習就著微弱的燈光遠遠的就看見山木在水池邊,他正抽著煙,那麼寂寞的姿勢,身邊有個跟他一般高的男生,那麼相像,但他隱匿在樹叢的暗影之中,難以被人發現。
山木背對著她說了句“你來了。”食指一彈,煙頭以近乎完美的弧度落進水中,“呲”的一聲,便幻然沉寂。
“我要走了,你幫我照顧越越!”是命令的口氣。卻又帶著近乎乞求的聲調。
習習不知道自己到底下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那句:“這是你自己的事!”可是,看見山木的轉過身看著自己眼睛時,她立馬就後悔了。那是怎樣的眼神啊,怨恨,乞求,憤怒,恐懼,無奈……
“當然,更是我的事。”習習忙不跌的的加了句。
然而,並沒有感激,欣喜,淡淡的道一句“謝謝”。
轉身對那男孩子說:“走吧,木枝!”離開。那木枝轉頭,嚇了習習一大跳,和山木一模一樣的臉,隻是,他是陽光的,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在這夜色中竟有些耀眼。
“我們會回來的,小美女,要照顧好越越哦!”是那個叫木枝的男孩,他正麵對笑容的看著自己,他竟有著那般妖嬈的笑容,習習臉一紅,心中一片混亂。思忖著到底是山木的哥哥還是弟弟呢,為何從來沒有見過。山木的離開,是否跟他有關,越越知道木枝的存在嗎?思來想去,習習還是決定不提今晚之事。畢竟山木未曾提及其他的,自己何必生事,也落得清閑,不然依越越的性格,非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從那之後,習習再沒有見過山木了,而那眼神和那個詭異的笑容竟直直的烙在了習習的心上,無人知曉。從此,越越的身邊那個人從山木變成了習習,那經久不息的聲音也改變了。
三年前,總是聽見她高聲的喊:“山木,山木……”
三年後,總是聽見有個清麗得女聲:“越越,越越……”
這三年她陪著越越留在了這西南的小城裏讀著不痛不癢的漢語言文學專業,看著越越越發的安靜下來。每年春天都陪著越越來這條她與山木定情的小河邊癡癡的等,而自己在等什麼呢?
“山木啊山木,你快回來吧。”習習無奈的搖搖頭,追上越越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