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開眼,就見淩淵抿著一條直線的唇,還有他垂在胸前的兩縷長發。
不知為何,她沒有動,也沒有吭聲,就那麼怔怔地讓他抱著,一路狂奔衝進了紫光閣。
“有人沒?這裏有人中了暑熱,快拿解暑湯來!”淩淵將她放在閣中的兩個蒲團上,他則轉進內閣中東喊西喊的找人,聲音裏有一絲焦急。
傾月閉眼聽著,心想這個人怎麼忽晴忽雨的?讓人捉摸不透他下一秒到底是要怒還是要喜。
紫光閣空空如也,別說是人影,就連床鋪、桌案、矮幾這些最尋常的擺設都不見一件,到處都是蛛網灰塵,擺明了就是個空置多年的廢棄閣樓。
他從內閣轉出來,發現傾月還躺在蒲團上紋絲未動,當即邁著大長腿往外麵衝,跑得沒影了。
傾月幽幽睜開眼睛,歎了口氣。
她實在困倦,又不知淩淵跑去了何處,索性就調整了下姿勢,閉眼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額頭上的一陣涼意驚醒,她蹙著眉頭睜開眼,發現天色已經暗了,幽微光線中,淩淵的臉色晦暗不明。
“醒了?”男人語氣雖然不善,但聲音明顯軟了下來。
傾月伸手摸了下額頭,觸手一片冰涼,她坐起身來,搭在額間那被浸濕的布料也掉了下來。
“這裏有山泉?”聲音有點沙啞,她咳嗽兩聲,清清嗓子。
淩淵點點頭,說話悶悶的:“怎麼身體這樣弱?那天動手打架的時候,你可凶得很。”
傾月懶得跟他吵,站起身來朝外走,卻被那人一把拽住。
“你幹嘛去?”
“洗澡。”傾月斜睨他一眼,道:“你再敢偷窺,我就與你拚命。”
淩淵甩開她的手,抱著胳膊嗤笑一聲:“你現在就是脫|光了站在我麵前,我也沒興趣看一眼好嗎?”
傾月冷哼一聲,褪下外衫扔在了淩淵的頭上。
一股花草香撲麵而來,淩淵陡然間想起那日水中的旖旎之景,臉頰有點火燒,他豎耳聽到腳步聲消失在門口,才緩緩將那襲外衫拿下來。
看到外衫上被山石藤蔓割破的地方,他眸色黯淡了幾分。
待傾月一身清爽地回到紫霄閣中時,淩淵不知從何處撿來了一堆幹柴,正在用最原始的方法鑽木取火。
她走過去,抱膝而坐,看淩淵跟那根椴木較勁。
山頂夜風微寒,夾帶著霧氣吹進閣內,鑽進毛孔裏,讓她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黑暗中,尤帶著體溫的袍子劈頭蓋臉砸了下來,傾月聽到袍子主人說:“裹嚴實點,扁平身材不要露在外麵丟人。”
傾月:“……”
她將衣袍披好,把一頭濕漉漉的黑發隨意綁在腦後,她朝淩淵伸出手,指了指椴木道:“我來吧。”
“我可以,不用你插手。”淩淵一把拍開她微涼的手,雙手將木棍搓得更賣力,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截椴木,分外認真。
過了片刻,椴木凹槽中冒出縷縷煙氣,傾月趴過去,一手攏住頭發,鼓著玉腮小心翼翼地朝椴木下的幹草火信吹了幾口氣,幽暗中點點火星冒了出來。
她莞爾,仰起頭正對上淩淵的目光:“好了。”
火星在她清澈幽黑的眼瞳中閃動兩下,淩淵的心尖似被貓爪踩過一樣,他別開目光,麵無表情地“哦”了一句。
尷尬的氣氛在火堆中燃燒,偶爾爆出劈啪幾聲輕響。
“你……”
“那個……”
兩人同時開口,又立即收聲,目光交錯中泛起微妙的情緒波動。
傾月將身上衣袍裹得更緊些,道:“你先說吧。”
淩淵的目光掃過她濕漉漉的頭發,旋即轉過頭去,道:“沒什麼可說的,早點睡吧。”
傾月:“……”可我還有話要問啊,你讓我說還是不說?
她盯著那個黑乎乎的後腦勺,看了半天對方也沒有要轉過來交談的意思,她也不想自討沒趣。
白日裏勞作許久,不一會兒,困意上湧,她就抱著雙膝睡了過去。
半晌,淩淵轉過頭來,看著她開始默默在心裏評頭論足。
嗯,是有一副好皮囊,臉蛋、身材都還過得去,性格嘛……想起白日裏鬆陽坡的情景,他想,不錯,是個認真的姑娘。
眼見著她身體越睡越歪,就要一頭紮進身側的火堆,淩淵眼疾手快將她攔住,眼裏臉上無不是嫌棄的模樣,手下動作卻是再輕柔不過,將她放倒在了蒲團之上。
幽幽火光映著那張毫不設防的沉靜睡顏,淩淵咬了下嘴唇,把她披著的衣袍往上拽了拽,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
“在陌生男人麵前睡成這樣,是不是傻?”
他咕噥一聲,轉過頭去也合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