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收拾殘局(2 / 2)

那一刻,皇帝沒有惱怒他的不敬,反而欣慰地笑了起來。

是了,這才是儲君該有的表情。

蕭星寒走出禦書房時已近黃昏,涼風徐徐,讓他禁不住蹙眉,不知何時,他後背竟出了一層冷汗,浸濕了褻|衣,被風一吹有點沁膚的涼。

他揮退侍從,靠著宮牆站了一會兒,整個人隱沒在黃昏的餘暉中,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來,遠遠地有頂轎輦朝這邊過來,他才動了動僵硬的腿,迎了上去。

按照宮規,除了皇帝,其他人等必須在兩道宮牆之外就下轎步行。

此刻轎輦上的人,是特例。

那隻瘦弱又蒼白的手撩開轎簾,露出了那人溫和又虛偽的笑。

與他向來形影不離的影衛迅速閃出,張手把他從轎子裏抱出來,燕歸塵窩在他懷裏,衝一臉寒霜的蕭星寒點點頭。

“哥哥怎麼也在這兒?父皇他……”他頓了頓,笑容明媚又愧疚,“昨晚宮宴的事,我今日才聽說,父皇他是不是很生氣?”

“父皇作何想法,燕王應該最清楚。”蕭星寒聲音冷冷的,不帶一絲感情。

燕歸塵離開忘言的懷抱,揮退左右,待隻剩下他們兄弟二人後,才道:“我不過是想讓傾月多了解哥哥一些,沒想到她竟會負氣出走,實在有些任性,不是嗎?”

對於禦膳房發生的事,蕭星寒命人嚴格保密,所以燕歸塵並不知道傾月喝錯酒的事。

他特意命瀾溪帶傾月去那間屋子的真實目的,是讓蕭星寒為難與不堪,挑撥他與傾月的關係,他也的確做到了。

蕭星寒隻需事後冷靜下來思索一下,便知道這事與燕歸塵脫不開關係。

他直接忽視燕歸塵那挑撥性的話,冷聲道:“我知道你恨我,可這不代表你能肆意傷害我身邊的人。五年前,我給過你機會,但這一次我不會了。”

燕歸塵抿起唇,笑笑。

是啊,他憎恨這個血脈相連的兄長,憎恨將他抱出宮去又棄他而去的女人,憎恨將他接回宮來卻毫無溫情的父皇。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為什麼那個女人偏偏選中了他,帶他去了外麵肮髒又可恥的世界,飽受痛楚與傷病?為什麼那個自稱是他父皇的男人在接他回來後,卻不曾一次關心他的過去與身體狀況?而又是為什麼眼前這個和他模樣相同的哥哥,卻能擁有所有他羨慕的東西?

不公平的命運讓他變得麵目可憎,將他折磨的體無完膚。

縱然知道往前一步是萬丈深淵,可那又如何呢?

他就是想在摔得粉身碎骨之前,麵帶微笑地在這些人身上劃幾刀,然後將那些他曾承受的痛苦,一點點掰開了揉碎了撒在他們的傷口上,最好折磨得他們也能陪他一起萬劫不複。

“父皇還在禦書房等我,不能陪哥哥說話了。至於哥哥想對我做的事,我都悉數奉陪,隻要哥哥留我條賤命就好。”

燕歸塵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似乎很開心的模樣,這句並不真誠的討饒在他笑裏藏刀的麵具下,成了一句溫柔的挑釁。

身為王爺,卻自稱“賤命”,根本不顧忌顏麵,他的自尊早在他破碎的童年時代,就轟轟烈烈的死去了。

“燕王。”蕭星寒叫住了他。

燕歸塵站住腳步,卻沒有回頭,隻是側過臉來,稀疏月光灑下來,將他的寂寞拉成一條長長的黑影。

蕭星寒眸色幽微:“我希望你能懸崖勒馬。”

燕歸塵沒反應,籠著月下的寒氣朝禦書房走去。

翌日清晨,皇帝蕭北峰當朝宣旨,因燕王行事恣意驕縱,屢教不改,故罰俸一年,燕王在王府思過,非詔不得出。

另外,皇帝自稱年事已高,處理政事力不從心,特命二皇子蕭星寒輔政,一般政務隻需向蕭星寒彙報即可。

這兩道旨意一出,文武百官便已心領神會,隻怕從今日起,蒼星國的風向就要變了。

下朝後,燕歸塵並不意外,隻是朝一臉霜雪的蕭星寒淡淡笑笑,便離開了,似乎這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蕭星寒卻心事重重,他想起與皇帝的約定,眉頭不禁皺得更緊。

剛走出宮門,季蘭舟就跑了過來,眼下黑圈很明顯,他已經一天一|夜沒休息了。

“傾月她回來了,剛進溫府的門。”季蘭舟有些雀躍,但見蕭星寒無動於衷,他不禁催促道:“你不去看看她嗎?畢竟分開時你們……”

“罷了,”蕭星寒打斷他的話,抬手按住眉心,遮住眼眸中的複雜之色,“等她氣消了,我再去看她。”

“那你打算如何向她解釋?欺騙還是據實相告?”季蘭舟對他這樣的態度有點生氣。

蕭星寒沉默不答,隻道:“蘭舟,你替我去溫家走一趟吧,就說宮宴的事我已經解決了,皇上不會責難。”